“嗯!”橠白微微颔首,站起身便同陸歸舟一并前去。
書房門一開,二人怔了怔,那雨不知何時開始,竟又開始下了。
淅淅瀝瀝,細如牛毛。
廊下賞雨,自是一番自在逍遙的雅事,可當下二人哪裡還有這等雅興,當即尋了兩把油紙傘,冒着雨前往了聚合齋。
雨絲微涼,步履聲聲,不多時,二人便見到了聚合齋。
橠白見着聚合齋就在眼前,不覺便想加快腳步,卻倏然自那聚合齋的屋内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陸歸舟顯然也是瞧見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二人皆是腳下一頓,停住了腳步。
聚合齋屋内那人,不是江遠道又是誰?
陸歸舟星眸微眯了眯,不出意外的喃喃道:“這厮動作倒真是快……”
江遠道所為何來,橠白與陸歸舟心知肚明,方才那一番詢問,他如何能猜不到陸歸舟要來找這老闆要口供?左不過是來賄賂那老闆,讓他莫要說于自己無益的話……
橠白心中起了怒火,如此急切的前來串供,所為何來可想而知,這厮害死了孔小姐竟然還想栽贓嫁禍,逍遙法外,着實可惡的很!
“我們現在過去!抓他個現行!”橠白說着便要收傘過去,直接把江遠道擒獲。
“慢着!”陸歸舟忙握住了橠白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而後解釋道:“橫豎他現在也已經串了口供,我們現在過去,那老闆定是不敢實言相告,于我們反而不利,我們等他走了再去。”
言罷,他握住橠白的手腕微微用了些力,示意她轉過身去,莫要讓江遠道發現了他們。
橠白心領神會,同陸歸舟一并轉過了身去,而後将傘向後壓低,以防江遠道會瞧見他們。
待了片刻之後,那江遠道便自聚合齋裡出了來,神色匆匆、心事重重的模樣,行至門檻之時,竟不料腳下一絆,噗通一聲,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然而,他似全然不覺得痛一般,自地上爬起來便繼續疾行而去。
聚合齋的老闆聽到聲響,忙出來查看,可他急匆匆趕出來的時候,江遠道早已經跑出去了老遠,隻徒留一隻绛色香囊孤零零的躺在了門檻前的青石闆上。
聚合齋的老闆俯身将那香囊拾起,向前追了幾步,高聲喊道:“江郎君,你的香囊……”
行色匆匆的江遠道置若罔聞,一路飛奔而去。
聚合齋的老闆見他顯然是沒聽到,如今又下着雨他也不好去追,且江遠道行的那麼快,他追也是追不上的,準備将那香囊暫且保管,待日後那江遠道尋來,亦或是再來補貨之時再還給他就是了。
如此想着,那聚合齋的老闆轉身回去了鋪子裡,把江遠道掉落的香囊放置在了老舊的松木櫃台上。
那香囊方才剛剛放好,陸歸舟與橠白便入了聚合齋。
老闆一見有客上門,忙上前招待:“喲,客官,想來點什麼?我這有新到的上好生宣……”
陸歸舟并未穿着官服,一身青色常服,器宇軒昂、斯文達理的模樣一看便是書生,且還是頗有些貴氣的書生,那老闆自是要撿着貴的東西向他舉薦了。
陸歸舟也不與他寒暄,直言問道:“本縣的孔祿孔員外,你可認得?”
一聽是孔員外的大名,那老闆連連颔首:“認得認得,他家所用的墨都是自我這裡購置的。”
老闆言語間,帶着些許自豪與吹噓,似是想要通過如此來彰顯自家東西的品質。
陸歸舟暫且不語,橠白則是來到了陳列着各式各樣墨塊的櫥櫃前,一一打量着。
聚合齋鋪面不算太大,文房四寶的種類卻很是齊全,單單是這模塊,就不下十幾種,松煙墨以及散發着花草香氣的花草墨,應有盡有。
橠白一一看了下來,在最末一個甚是端不起眼兒的角落裡發現了質地最差、價格最為便宜的油煙墨墨塊。
橠白的視線就此停留,繼而俯下身去,閉起眼來,仔細的嗅了嗅,不錯!就是這種墨!
不過,隻是确定了墨的種類自然是還不成,那邊陸歸舟已是開始問起了那老闆:“聽說,孔家用的也是你這裡的烏金墨?”
那老闆聞言神情略頓了頓,而後道:“是烏金墨!”
這話倒是與江遠道所說的很是一緻,隻是……
“當真是烏金墨嗎?”陸歸舟再問道。
“當真是烏金墨!”那老闆言之鑿鑿:“這位公子是否也是想要些烏金墨?”
陸歸舟微側了側身,眸光落到了那老闆的臉上……
這人生了一副心寬體胖的老實人模樣,可那眼神之中透露出的狡黠依然能讓人瞧出他是個奸商,況且,他的眼中可不隻是狡黠,還有閃躲與回避……
他沒說實話!
陸歸舟星眸微眯,打算再試上一試……
“方才出去那人是孔家的廂房先生,江遠道嗎?”陸歸舟慢條斯理的開口,眸光瞄上了櫃台上的那隻香囊:“他這般行色匆匆連香囊掉了都不曾顧及,便是來買烏金墨的嗎?”
那老闆聽聞此言,越發的心虛了……
心虛使然,他的眸光又開始閃躲,可他不知陸歸舟的身份,隻覺這人怕不是來找茬兒的,瞬間便壯起了膽子,甚是不友善的說道:“你這人好生奇怪,來我這店不買東西,倒關心起旁人作甚?”
這兩件事情看似毫不相幹,陸歸舟是故意有此一問的,若是這當中坦坦蕩蕩沒有蹊跷,那老闆便該是照實回答,再借機推舉烏金墨才是,身為商人,如何能放過這等大好的機會?他卻拿出來這狐假虎威的氣勢來,這購買烏金墨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饒是行色匆忙了些,也不必心虛遮掩。
陸歸舟這下是徹底确認了這老闆在說謊!
橠白耳聞那老闆甚是不友善的态度,當即站起身了身,打算怼上那老闆兩句。
橠白方才張開了嘴巴,陸歸舟卻已是搶先一步,嚴肅的問他道:“我再問你一遍,孔家人所用的到底是不是烏金墨?方才江遠道行色匆匆又是為何?”言罷,他拿出腰牌亮明了身份,正色又道:“你還不如實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