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聲不休,王吟懷的叫罵聲亦是不休,饒是橠白的耳朵也是無濟于事。
橠白最終忍無可忍,對着卧房的方向大吼一聲:“别吵啊!”
王吟懷被橠白這一斥,頓時住了嘴,然而一并住了嘴的,竟還有那鬼……
整個院子乃至那卧房之中,霎時間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聽得到。
橠白與陸歸舟幾人又在院落中等待張望了半晌,直等的烏雲散盡,見了月明星稀,也見了烏鵲南飛,就是未見得那所謂的鬼……
别無他法,橠白與陸歸舟幾人隻好先行回去了房中。
見他們折返回了房中,孟淵夫婦三人迎至了堂屋之中。
陸歸舟見狀,索性便在堂屋裡問起了話。
“鬼呢?”陸歸舟問着,言語間帶着絲絲怨氣,這孟淵口口聲聲言說親眼所見鬼影幢幢,他這方才應了這案子,可方才一番下來,不過是鬼火與鬼哭,哪裡有半分的鬼影?這孟淵豈非是誇大其詞的很?
“這……”孟淵神情尴尬,小心翼翼的辯白道:“這……小人确是見了那鬼的……這……”
橠白倒是沒聽他支吾其詞,踱步到了堂屋中的燈盞前。
堂屋甚是寬廣,其擺放的燈盞也比卧房裡多的多,因此,光線也更綠了許多。
那燭火燃燒,依舊是陰森森的綠色,直襯的一屋子都綠幽幽的,瘆人的很。
橠白微微側目,自陸歸舟的方向望了去。
陸歸舟一轉身,坐在了那雕花太師椅上,正襟危坐,神色凜然,隻一眼便看得孟淵幾人哆哆嗦嗦。
幾人的面色皆被這綠油油的燈火鍍上了一層綠,此情此景,橠白隻覺得像極了閻王爺審小鬼。
思及此,橠白忍不住抿了抿小嘴,暗道荒唐,而後收回視線,再次打量起了那綠油油的火光,喃喃低語:“這鬼都走了,鬼火怎得還在?難不成還是那鬼走的匆忙忘了帶走了?肯定是有人在燭芯上動了手腳……”
橠白的低語之音,無人聽聞。她微偏了偏頭,越發仔細端詳起了那綠油油的鬼火燈。
陸歸舟神情凜然,目光深沉,望着那戰戰兢兢的孟淵心下不得不多思多想,莫不是這人是有意為之?
他應下了查辦這樁鬼案,若說私心,也确實有那麼一兩分,想着這案子若是破了,可樹立威信,日後治理起縣中百姓也會更便利些,可不成想竟是這般。
那孟淵前來狀告,是拿了府尹大人的親筆信的,想來若是做局陷害,張興業那厮逃脫不了幹系……
陸歸舟的視線随之向前一掃,一眼便瞧見了背對着自己仔細揣摩那鬼火燈的橠白。
橠白不時的歪着頭,瞧着那燈。自陸歸舟的方向看去,隻看得到她置身于幽幽綠光中的背影,一顆大圓頭不時的左搖右晃。
綠光雖是有些瘆人,但擋不住橠白俏皮可愛的模樣。
陸歸舟頓時心下一緊,好啊!這張興業定然是沖着橠白來的!那日他一見了橠白就一副色相,定是如此!
想到此處,陸歸舟心頭怒火熊熊而起,一張俊顔更是黑如鍋底,綠光一襯,愈發駭人。就連陸歸乘幾人瞧了,亦是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陸歸乘幾人尚且如此,更遑論孟淵那厮,當下亦是雙腿顫顫,恨不能跪下來喊大人饒命,今朝若是陸歸舟一個發怒,治他個戲耍官員之罪,還不是輕而易舉。
可于此事上,孟淵也想要喊上一聲冤枉,這事兒真真是不曾撒謊,當真是被那怨鬼折磨的沒了辦法,方才如此的。
見自家老爺噤若寒蟬,那餘柳兒眼珠兒一轉,上前便道:“大人明鑒,小人家中近來确是遭受怨鬼摧殘,絕非有意戲耍大人,且大人您也瞧見了,這鬼火鬼哭确有其事,至于為何今夜裡那鬼魂不肯現身,定是因為大人您在這兒,大人您一身的浩然正氣,鎮的那鬼不敢現身了!”
孟淵一聽,如獲救星,當即連連附和:“對對對,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陸歸舟聞聲,自橠白身上收回了視線,轉頭便看向了孟淵一家子,正開言回怼,便聽得“噗”的一聲響。
陸歸舟當即調轉視線,循聲望向了橠白,就見橠白一口吹滅了那綠幽幽的鬼火燈,繼而擡手摘掉了燈罩,拔下了蠟燭拿在手中,仔細的查看。
瞧罷了橠白這一套吹燈拔蠟的動作,陸歸舟轉頭再次望向了孟淵,冷哼一聲道:“這鬼火怎麼輕而易舉的就被吹滅?分明是你等裝神弄鬼戲耍本官!”
陸歸舟拍案而起,他打定心思,既然那張興業是沖着橠白而來,他今日便務必拿這個孟淵開刀,殺雞儆猴,絕不能輕饒了這個孟淵一家。
那孟淵一聽,噗通一聲跪地求饒,口口聲聲的大人饒命。
見孟淵如此,那王吟懷同餘柳兒亦是一并齊齊跪下求饒,一時間,綠幽幽的堂屋之中“大人饒命”交織成一片,更有了那森羅宮殿之感。
橠白一門心思都在手上的蠟燭上……
那蠟燭看上去,不過就是最為普通的紅蠟燭,曆經一晚上的燃燒,此時還有一掌的長度。
橠白忖了忖,左手握頂右手握底,掰黃瓜一般的将那半截兒蠟燭給撅成了兩段。
但蠟燭到底不是黃瓜,饒是被掰斷,中間有燭芯相連。橠白一手握住一部分燭體,用力一扥,上半部分燭體中的燭芯便被抽了出來。
一瞬間,橠白的眸中驚訝倍增。
燭芯本該是軟的,被抽出之後應該是軟趴趴的模樣,怎得這蠟燭的燭芯被扯出了之後仍是這般的……硬挺……
橠白将那蠟燭舉的近了些,借着綠幽幽的光,仔細端詳。
被掰斷的半截兒蠟燭上,直挺挺的豎着燭芯,好像那避雷針……
燭芯是棉線編織而成,絕不會如此的硬挺。
如是想着,橠白擡手,以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避雷針一般的燭芯,輕輕撚弄。
幾下搓弄之後,纏繞在一起的棉線便被搓散了開來,一支極細的銅絲赫然在目……
橠白眸光一滞,動作一停,她不認得銅絲為何物,心下暗暗不解,這是甚?
自己不曉得的,陸歸舟一定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