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今日相安無事,一直到了散值前夕。
眼見着日暮低垂,橠白與陸歸舟雙雙松了口氣,然而這口氣尚未喘到底,叩門聲便響了起來。
橠白當即坐直了身子,一副緊張不已的模樣。
陸歸舟見她如此緊張,一壁起身一壁安慰道:“莫怕,隻是敲門不是擊鼓……”
陸歸舟這話聽上去是在安慰橠白,實則也是在安慰着他自己。
自昨日裡那兩樁案子了結了之後,他二人一番揣摩,總歸是提心吊膽,這人人皆是猶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樣子,真再有個甚的案子,兇手又是逃脫了的,貼那海捕公文都無處去尋人。
書房門一開,來人是丁蓬,手中拿着一記厚厚的錦函。
陸歸舟不解:“何事叩門?”
丁蓬雙手将錦函向前一遞,言說道:“這是京城裡發回的公文,請陸大人過目。”
隻是文解,而非又有了案子,陸歸舟與橠白齊齊松了口氣。
陸歸舟擡手将文解接過,而後便屏退了丁蓬。
回過神來,陸歸舟擡手拆開了錦函。
橠白自椅子上起身,繞過了書案來至了陸歸舟身旁,問道:“這是甚的公文?”
陸歸舟微挑了了劍眉,心中猜測到了幾分卻并未直言回答橠白的問題,而是三兩下拆開了錦函,将公文攤開,同橠白一并看起。
甫一瞧清楚那公文,橠白瞬間黑了臉。
那公文上寫的是清清楚楚,百姓們請命為胡乩蓋廟已通過了層層的審議,最終獲得了聖上的同意。
橠白悶哼一聲,氣鼓了一張桃花面,忿忿道:“真是想不到,此事竟是能批的下來,真是便宜那胡乩了!”
蓋了廟宇,立了生祠,這胡乩日後便會受起了百姓的香火,這與他們修行的精怪而言,可是天大的功德,雖然可助長的修為是緩慢的,但無疑是最為端正的路子,隻要上了這條道兒,他日裡成了仙也是要被高看一眼的。
陸歸舟見橠白動了氣,将那批文折子朝着書案上随随意一擲,轉回身來将橠白擁入懷中,忙不疊的哄着。
橠白因着前番種種,本就對這胡乩滿腹的怨怼,今朝他倒成了那萬人敬仰的活神仙了,她如何能不氣?
陸歸舟回過身來,雙手将橠白的臉一捧,直将她粉團兒般的臉蛋兒捧在了雙掌之中。
橠白腮頰鼓鼓的,活像一條河豚魚兒。
雖是不忍她生氣,可她這副氣鼓鼓的模樣又着實可愛的很。
“好啦……”陸歸舟柔聲細語,哄着橠白道:“莫要再氣了……”
耳聞着陸歸舟清朗柔和的聲音,橠白心中悶氣消散了一半,她擡起眼眸望向了陸歸舟,氣憤道:“憑什麼嘛!憑什麼他能這麼受人愛戴嘛!哼!”
橠白哼了一聲,下意識的偏了偏頭,頭頂發栉上的紅瑪瑙垂墜跟着顫巍巍的幾下。
陸歸舟微挑了挑劍眉,捧着橠白雙頰的大手随即下滑,撫在了橠白的肩頭,而後直接将人擁入了自己的懷中,輕歎一聲,語氣中略帶無奈:“大概是因為他……”
言說到此處,陸歸舟頓了頓,竟未再繼續言說下去。
橠白疑惑不解:“什麼?”
陸歸舟微笑了笑,答道:“大概是因為他既能解了人們的苦難又能滿足人們的需要吧!”
橠白聽了,雖是不服,卻又不得不認同,好像的确是這麼一回事……
想到此處,橠白歎了口氣,擡眼望向陸歸舟,問道:“那……接着怎麼辦?”
陸歸舟見她不再生氣,放下心來長籲了一口氣,回答道:“等着朝廷撥的款銀到了就要動工了,要寫告示,采買用料,朝暮工人……”
橠白微蹙秀眉:“這般麻煩?”
陸歸舟苦笑點頭:“這蓋廟立祠,當然是一樁麻煩事了。”
橠白聞言,亦是無可奈何,當日萬民傘都送來了,陸歸舟若是不肯遞折子上去也着實說不過去,可橠白沒想到,聖上竟是真的批允了,方才她瞄了一眼折子,為着胡乩蓋廟立祠一事,聖上竟然還誇贊了陸歸舟幾句。
越是如此,橠白越是不忿,可别無他法,這蓋廟立祠一事已是闆上釘釘了。
橠白深深地歎了口氣,擡起手來輕輕地推開了陸歸舟,來至了書案前落座,鋪上了一張紅色宣紙,提筆蘸墨,寫起了告示。
告示一出,竹遠縣的百姓歡呼雀躍、奔走相告。
然而當下隻是批準為胡乩蓋廟立祠的通知告示,百姓們雖是歡呼雀躍卻也未敢過于高興。
因為自老百姓眼中,朝廷應允的事不到動了銀子的那一刻都算不得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