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一向疼他的明母,這次都不站他這一邊了。
明弈思量着,退親這事,從明家這邊入手,怕是很難成功,看來隻能從外面瓦解。
兩天之後,明弈沒再喊着拒婚,而是說要先見見和他議親的那位姑娘。
明父明母見他态度軟和了些,覺得這是個好迹象,就答應了他。
與明弈定親的那位姑娘姓鄭,家裡原是做藥材生意的,後來祖上走通關系,捐了官,從此就把藥材生意轉了手,明面上不再經商,隻一心供子孫讀書考科舉。
可惜鄭家經商的天賦很好,但做八股文章的天賦實在一般,曆經三代,也就供出了幾個秀才公。
明弈曾是青陽府人人皆知的少年天才,能和他結親,鄭家是再樂意不過了。
抱着洗滌子孫天賦的目的,鄭家都還沒見着明弈人,就樂哉哉地與明家定下了婚事。
明弈探聽清楚這個緣由之後,心中就有了計策。
他先是讓金樂找了幾個曾赴京應考的青陽府學子,把自己在京中的所作所為大肆地宣揚了一遍。
然後又找人向鄭家透露了自己患有心結,一上考場就心慌頭暈,做不出題,如今已經被國子監放棄的“内情”。
等鄭家派去京城核實消息的人回來之後,他才重新約見了鄭姑娘一次,言明自己已經有了心儀之人,不會與她成親,希望兩家能早日解除婚約。
“為了姑娘的名聲着想,退婚之事,就由鄭家提出。”明弈道,“不管你們提出怎樣的退婚理由,我這邊都會認下,絕不辯解一句。”
雖然僅有兩面之緣,但鄭姑娘對明弈的觀感其實很好,她是個溫柔的姑娘,說不出太刻薄的話,隻問道:“你心儀的那位姑娘,就那麼好嗎?好到你不惜自毀聲譽,也要退掉這門親事?”
“你如此不顧忌自己的名聲,想來你和那位姑娘已是不成的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着急拒親?再給自己一些時間不好嗎?”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你的想法就會變了。”
明弈搖了搖頭:“我心意已決,不會更改,還請姑娘成全。”
鄭姑娘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不甘心道:“我知道我說出這句話,會顯得自己很卑微,但若不說,我怕自己往後想起今日,都會後悔。”
她揭開幂籬,直視着明弈的眼睛,“我還是想問你,是我哪裡不夠好嗎?你都沒有試着了解一下我,就如此草率地做出了決定,就不怕自己的選擇是錯的嗎?”
“并不是姑娘哪裡不好。”明弈認真道,“而是我先認識了她,所以不再有心思去了解其他人的好與不好。”
“姑娘通透,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鄭姑娘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我無緣,不是我的問題,也不是你的問題,是時間的問題,這麼一說,我心裡就好受多了。”
她有些俏皮地笑了笑,“是你自己說的,無論什麼樣的污名罵名,你都能承受,那從明天起,你就等着領教全青陽府的唾沫星子吧。”
鄭姑娘沒有說假話,從第二天起,明弈“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假天才之名,就傳遍了青陽府的大街小巷,鄭家也趁此之機,幹脆利落地與明家退了親事。
明弈聽到那個傳言時,不僅沒覺得生氣,反而還感謝鄭家助了他一臂之力。
有了這個假才子的名頭,青陽府内像樣些的人家,怕是都不會想要與他結親了。
明父卻與他截然相反,這個流言對明父的打擊,比鄭家退親的打擊還要來得大。
“不肖子!”明父怒視着一身反骨的兒子,“你不願結親就不願結親,為何要往自己身上栽污名?我們明家的臉都被你丢盡了!”
明弈不以為然道:“我兩次落榜時,明家的臉不就已經被我丢盡了嗎?怎麼現在還有臉面給我丢?”
“再說了,你之前可不是這個态度,我都說了多少遍退親了?都絕食抗議了,你不也沒同意退親嗎?現在又反過來說,退親好商量,您不是自打嘴巴嗎?”
“你,你!你這個不肖子!”明父逡巡了一遍屋子的各個角落,想要找一件稱手的武器,最後在牆上抽出了一支裝飾用的長槍,“你這個不肖子,看我不打死你!”
明弈可不會傻坐着挨他打,立時從椅子上蹦起來就往外跑。
一邊跑還一邊不屑道,“您這壞脾氣真是百年難改,一言不合就動手,這傳出去,才是有損明家的臉面!”
明父的怒氣不是作假的,明弈還拿話激他,這下他更是怒火攻心,想要把這不肖子打死了事!
他叫了家丁把明弈抓住,劈頭蓋臉就往下打。
明弈見他一副遇見仇人般的發狠模樣,也不躲了,甚是無趣地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我這條命也是撿來的。早在十幾年前的那場風寒裡,我就該死掉了,這樣您就如願了。”
明母見明父是來真的,趕緊上前攔在了中間,痛聲道:“你還真要打死他不成?他是你兒子!”
“我就是要打死他!”明父怒道,“你聽聽他說的那些話,他在記恨我,他在記恨我!”
“這麼多年,他就是刻意在報複我!”
他把明母往旁邊一推,擡手又是狠狠的一下。
“母親!”
“夫人!”
院中傳出一片驚呼聲。
千鈞一發之際,明母還是擋在了明弈身前,那支堅硬如鐵的長槍最終打在了明母的後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