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們鋪子最近顧客越來越少了,賬房說這樣下去,隻怕離關門不遠了!”
陸初初原本沒精打采趴在書桌上,聞言一驚,直起身子。
她臉上還印着兩道壓紅的睡褶,此刻卻顧不上,急忙問道:
“怎麼回事?”
她剛被認回陸家,不像其他姐妹從小到大在家中長大,逢年過節長輩送的禮攢起來,手裡多少握着幾項來錢的。
可是她根基淺,這間不大的酒樓就是她唯一的進賬。
詠柳詩的風波鬧開後,陸母本來是想将這間酒樓收回去小懲大誡,陸初初一哭二鬧才保了下來。
哪怕因此被禁足到現在。
家中其他姐妹覺得她捏着一間鋪子就不撒手的做法小家子氣,陸初初是嗤之以鼻的,這些人懂什麼?
錢是人的膽。
陸初初花了不少心思在這家酒樓上,前世那些新鮮吃法,變着花樣搬上去。
初時效果确實好,原本不溫不火的店鋪客似雲來,陸初初因此自得了一段時間。
可惜好景不長,不管陸初初推出什麼新吃法,沒過多久就有其他店鋪效仿,而且味道更好、價格更便宜。
活像是在她店裡後廚裝了監控。
陸初初千防萬防都沒用。陸初初隻能加快上新速度,沒過多久,陸初初會做的那些吃法都全部掏空了,店裡的生意也就逐漸淡了下來。
陸初初是知道的,卻苦于無計可施,隻能任由那鋪子半死不活地開着,錢少點就少點吧,總還沒虧……可是怎麼一下子就到要關門大吉的程度了!
丫鬟一通添油加醋,模樣比陸初初本人還急:
“東市新開了家店,本來在我們店吃飯的客人,都跑去那邊看熱鬧了!”
“那店鋪開在我們正對面,來勢洶洶,我看根本就是故意針對我們!”
“——小姐小姐,怎麼辦呀?”
丫鬟叽叽喳喳,陸初初被念得頭昏腦漲,也覺得那家素未蒙面的店主面目可憎,卻還保持着一點理智:“他們還沒開業呢,也不至于就能讓我們的店倒閉吧?”
丫鬟跟在陸初初身邊,習慣了她時常蹦出來的那些古怪用詞。也不問“倒閉”是什麼,想來應該是和關門差不多的意思。
見陸初初還沒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丫鬟頓時痛心疾首:“小姐啊!你是不知道他們今天的陣勢有多大,等他們把客人都搶走,可就來不及了!”
“常來我們店的林公子、溫公子,今天都去對面家捧場了!”
林公子!
陸初初記得他,當初在長公主府的春日宴上,她撞到他他也不生氣,反而春風和煦地安慰自己。
當初沒來得及問他姓名,陸初初還一度很失落,沒想到沒過多久,竟然在店中偶遇。
他不僅沒像她那古闆的父兄嫌棄她親手經商抛頭露面,反而誇獎她能幹有才,稱贊她是奇女子。他還經常來酒樓照顧她生意!
溫柔、帥氣、還懂她支持她……陸初初不止一次悄悄在心裡想,這不就是她的命定完美男主角嗎!
他也去了對面?
——他怎麼能去對面!
這下陸初初可坐不住了,蹭地站起來,提起裙擺往外跑:“不行!我得親自去看看!”
丫鬟錯愕的聲音從她身後遙遙傳來:“可是夫人吩咐過,您要閉門思過,還不能出門呀!”
“像以前一樣,你幫我瞞住我娘就好了——!”
陸初初還沒被禁足的時候,經常去店裡視察,她是識得路的。
到了店門口,才知道丫鬟所言非虛。
就在她的酒樓對面,不知何時新修建了一棟氣派的五層高樓,高大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寫着“軒轅酒樓”。
還沒開業,可是圍着的人卻不少,裡三層外三層,人聲鼎沸。
與之相比,她的兩層酒樓寒酸又人氣冷清。
可是她現在關心的卻不是區區幾天的生意。
陸初初踮起腳尖。
透過人群,隐約能看見一個帶着面紗的女子領着夥計走到店門口,似乎在說着什麼,圍觀的人激動響應。可是隔得太遠,圍觀百姓嗓門太吵,即使陸初初拼命往内圈擠,也聽不清那女子在說的什麼。
陸初初視線在人群中左右尋找,可是周圍人太多了,密密麻麻,望過去全是人頭,她并沒有找到她想找的那個人。
擁堵的人群中,空氣壓抑沉悶。
令人不堪忍受。
陸初初咬唇,冷着臉撥開人群,轉身往反方向走。
“诶,你幹什麼!”
陸初初煩躁不已,揮手撥開礙事的人群,語氣不耐煩。
“滾開!”
被推攘到的漢子踉跄一步,差點踩到身後人身上。
這地方如果摔了,可能丢掉一條小命!漢子站穩後,驚出一身冷汗。
他還沒罵人,卻反倒被無端罵了一句,頓時氣血上湧,撸起袖子準備往陸初初身上砸。
旁邊的人及時拉住他,低聲叱責:“你個憨貨,沒看見她身上穿的衣服什麼料子!那也是我們平頭百姓得罪得起的人麼!”
漢子理智回歸,胸口憋着一口氣。
其他人見她衣着講究,也怕沖撞了貴人,連忙避開。
陸初初全然不知自己避過一場血光之災。
她悶頭走進門可羅雀的自家酒樓。
管事和夥計認出東家,熱情迎上來,陸初初卻沒空搭理。她一路走上二樓,站在二樓觀景台,居高臨下,她終于找到了她想找的那個人。
林溫逸果然也在人群中。
俊秀的少年郎折扇輕搖,正仰着頭,笑吟吟聽那蒙面女子講話。
春風和煦,和面對陸初初時一樣。
陸初初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她就站在專門給林溫逸留的包廂。
兩家店就在一條街兩側對面,幾丈距離而已,隻要林溫逸回頭就能發現陽台的陸初初。
可是他沒有。
他站在熱鬧的人群中,一次也沒有回頭。
陸初初跑了很久才從陸家到這裡,此時後知後覺感覺到口腔血腥味。
丫鬟的話沖進腦海:
等人被搶走,可就來不及了……
這句話魔咒般在腦海裡盤旋。
陸初初突然冷靜下來。
她冷靜地吩咐店裡的管事,去大理寺尋她兄長陸尋。
陸初初幼時走失是因為陸尋小時候偷偷帶妹妹上街玩。陸初初回到陸家後,能感覺到全家最愧疚的就是陸尋。
她知道陸尋會答應她的請求。
她從來沒有這麼冷靜過,吩咐好了一切,就帶着人再次朝人群中擠過去。
店裡夥計開道,這次陸初初輕易擠進了人群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