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尋緊繃着臉,将陸初初拉到身後。
他面色不愉,并不是畏懼得罪軒轅酒樓帶來的麻煩,隻是為小妹的任性不滿。
惱她連個丫鬟護院都沒帶,自己一個人偷跑出門,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跑出府也就罷了,竟然還被一堆白身文人和無權百姓欺負到頭上,笨嘴拙舌,陸尋又氣又心疼。
不過陸初初再如何不對,那也是他們陸家自家人的事。等解決了眼前的事,回家關上門再教育。
陸尋想起他來時聽到無數閑言碎語,眉頭狠皺。小妹一個人在這裡的時候,不知道怎樣受欺負。
他臉色陰沉。一幫黑衣屬下随後趕到,黑壓壓兩排,如同襲來的烏雲。
陸尋做事謹慎,他來前打聽過,這家店沒有什麼權貴背景。
收拾了也沒什麼。
陸尋凜聲開口。
“我懷疑你與最近失竊案有關,跟我走一趟吧。”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竟是明晃晃地栽贓。
連個理由都不打算給。
他的作風竟然如此強硬!
想也知道,嬌滴滴的掌櫃如果真跟他走了,必定再難全須全尾地回來。
百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看不過去的白衣學子走出來:“大人容禀……”
兩排黑衣下屬壓迫的視線下,他識趣噤聲。
陸尋目光如同長鞭,橫掃過去,原本不忿不平的百姓如同被兜頭潑了一通冷水。安靜如潮水蔓延,最後變成死寂。
惹不起。
衆人羞愧低下頭,不敢看無辜可憐的掌櫃。
卻不願走。
心頭惶惶然,趨利避害的本能叫嚣着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可是腳下如同生了釘子,青衫學子、粗布麻衣,樹樁般伫立。
連翠在陸尋到來的時候,臉色就徹底難看了下來。
她見過的達官貴人太多,并不認得陸家的年輕小輩,但是她認得這身官服——大理寺左寺丞。
八品小官,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她是福甯公主身邊的貼身宮女,陸尋這個身份,她連眼神都懶得施舍。
可是她總不能讓别人知道,福甯公主的貼身侍女抛頭露臉出來經商。不能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她一個普通酒樓掌櫃,如何拒絕主管治安的官員?
所謂民不與官鬥。
是因為鬥不過。
沉重的寂靜幾乎令人窒息。
黑衣寺事們淩厲的目光刀鋒一樣傾壓過來,仿佛還有未散盡的兇氣,令人望之生畏。
連翠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捏成拳。
她能聽到自己身後,管事和夥計們惶恐不安的戰栗。
不能任由事件繼續發展下去。
連翠意識到,她必須做點什麼。
她今日已經說了太多話,嗓子微啞,一字一句仿佛從砂礫中磨砺出來。
“如果我說不呢。”
“大人要帶我回去問話,捉拿我的公文呢?”
女子目光如電,竟然不避不退!
太傻了。
圍觀的前排站着幾個纨绔,此時惋惜搖頭。
很有經驗地想,敵強我弱,此時應該示弱才對呀!
陸尋并沒有将一個小小女子的掙紮放在眼裡:“還在批。”
“那就請大人等公文批好了再來。”
連翠态度強硬。
她在賭。
廣天下日、衆目睽睽。
她已經點破捉人需要公文。
賭陸尋至少不敢目無法紀,當着衆人直接抓走她吧!
連翠心跳到嗓子眼。隻要給她點緩沖的時間,她就能想到辦法。
陸尋惦記着回家教訓不省心的妹妹,不欲再和一個掌櫃浪費時間。
凜聲吩咐下屬。
“拿下。”
她賭輸了!
連翠瞳孔驟縮,不可置信看着毫不猶豫的陸尋。
——他竟然真的敢!
“陸大人好大的威風。”
連翠僵在原地,一時分不清是當街被發現經商給公主丢人,還是被抓進大理寺更影響公主的名聲。
直到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解救了她當下困境。
連翠:“?”
連翠緩慢眨眼,疑心是自己太過緊張産生的幻覺。
她循聲看過去。
那人見她看過來,朝她揚唇笑笑。
——真是公主!
連翠呆呆地看着連喜和連翠分開人群,明珠朝她走來。
連喜氣得眼睛都紅了,偷偷地瞪大理寺的人。
就連記憶中一向好脾氣的連枝,都罕見地冷了臉。
連翠一愣。
一場普通的酒樓開張罷了,她沒想到她們會都過來……
明珠其實早就來了。
最開始隻是在旁觀,想看看連翠能做到哪種程度。見她遇事不亂不慌,眼底劃過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