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應該很久沒有人來過了,雜物橫七豎八,佛像殘破,到處積滿了厚厚一層灰。
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這會兒就體現出人多的優勢了。
侍衛們你一手我一手,動作利落,很快就收拾出一處幹淨空間,悉心點燃溫暖篝火,可供主子們烘幹衣物,取暖休息。
連枝抖落雨滴,取出一方幹淨的帕子幫明珠擦拭沾到雨水的發絲。
随着四周露出幹淨原貌,熟悉的記憶湧上腦海,她眼神突然亮了亮。
連枝指着四周,對明珠道:“殿下,餘師傅曾經說很多年前我們在城外的寺廟救過她,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在這間寺廟了吧。”
“沒錯。”
故地重遊,明珠沉重點頭。
看别人的記憶,終究不如身臨其境。
明珠是在篝火旁坐下後,才意識到原主在這裡救下餘舊恐怕不隻是巧合。
不,應該說,餘舊的敵人會将這裡選做伏殺地,并不是想當然,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蓄謀。
這間寺廟地處偏僻,不會驚動旁人;另外,四周都是高地,地理位置也很适合伏殺。
明珠不知道餘舊那一次的伏殺,是不是這間荒廟見證的第一場血腥,但她敢肯定,那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心懷不軌者怎麼會放棄這麼優越的地理位置呢。
這間荒廟注定要見證殺戮和死亡。
——比如今天。
雨水沖刷痕迹,喧嘩雨聲遮掩了動靜。
八方寂靜,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這一件小廟。
看着在廟内忙碌且還一無所知的衆人,明珠微微歎氣。
她起身,提步離開溫暖的篝火旁,走向門口。
門外就是傾盆大雨。
明珠前腳尖停在門口一線,房檐水滴濺落,幾乎沾濕她的繡鞋。
濕潤的雨氣撲面而來。
面上絲絲涼意。
身後,連枝困惑的聲音傳來:“殿下?是要去馬車上取什麼東西嗎?”
明珠充耳不聞。
她看着門外連線般的雨幕,沉聲道:“諸位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叙?”
聲音飄散在雨幕裡。
一陣風吹來,披風蕩漾漣漪。
門外風雨聲依舊。
除此之外,沒有一絲動靜。
連蟲鳴都沒有。
太安靜了。
羅師旋第二個察覺到不對,單手撐地,翻身而起。
解下紅纓槍倒提在手裡,站到明珠身旁,與她并肩,神情凝重地看向門外黑沉雨幕。
外面死寂得讓人心慌。
侍衛們雖然不明所以,但是紛紛起身圍成防禦姿勢,警惕盯着四周動靜。
在困惑與緊張對半的氛圍中,黑沉沉的雨幕中,四面八方的深色山丘,突然冒出一道道人影。
他們行動方向明确,自從現身後,沉默而迅速地朝這座荒廟靠近。
形如鬼魅,行動間沒有發出一絲雜音。
雙方距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進。
根本沒有逃跑的餘地。
幾個呼吸的功夫,他們已經能看清對方的裝扮。
來者渾身黑色緊身衣,蒙着黑色面巾,呈扇形包圍而來,誰也不會天真的以為,他們隻是單純路過。
來者不善。
荒廟一行人默默握緊手中利器,呼吸發沉。
他們雖然訓練了很長時間,可是京城安穩,從來沒有真刀真槍見過血。遇到這種場面也還是第一次。
沉默蔓延。
一時間,隻剩下雨水沖刷地面的聲音。
羅師旋是見過血的。
也正是因此,她比旁人更加客觀理智,凝眸看了片刻,随即皺眉。
打不過。
來的人功夫不低,訓練有素,不是普通山賊。
她一次性能攔住五六個,明珠和後面的侍衛,好點兒能一對一,他們隊伍裡還有不會武的容蘊華等人,需要人手保護。可是雨幕裡圍過來的黑衣人一層接着一層,觀人數,何止十幾。
依照她以往的經驗,這一戰,十敗無勝。
羅師旋沉肩橫槍,眼神全是不服輸的狠勁。
明珠偏頭看了眼羅師旋,見她沉靜堅毅放心下來,又有些高興,不因身處絕境而自暴自棄,羅師旋理智、博學的優良品行還可以再添上“堅韌”二字,不愧是她看上的頂尖人才。
不過大敵當前,現在不是表達欣賞的時候。
明珠隻是安撫地沖羅師旋點點頭,就将頭轉了回去。
目光對上已經到達門口的黑衣人。
明珠抽出腰間軟劍,抖開,劍鋒寒冽。
目光掃視一圈,精準對上黑衣領頭人。
明珠一手拎着劍,懶散笑開:“相逢即是有緣,一定要打?”
一片沉默。
回答她的是,無形縮小的包圍圈。
雨勢加大,雨珠似你追我趕墜落地面,“啪嗒”濺起水花,沾濕繡鞋。
冰冷涼意侵入。
明珠低頭一笑。
“行吧。”
沒有任何預兆。
這句話音還沒落地,明珠腳下發力,鷹隼般猛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