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大夫人來者不善,崔玉臻本想讓阿芙替自己出去斥責一番,沒想到崔玉信先迎出去了。她感念大哥的這番維護之意,不想讓他覺得自己不信任他,便叫阿芙帶個小丫頭出去瞧着些,若是崔玉信招架不住,便由阿芙出面。
按她的想法,崔玉信畢竟是個男子,跟上門鬧事的婦人争執起來,本就有些跌份,萬一比不過那撒潑打滾的招式,說不得還要吃虧,要讓阿芙去兜着些才好。阿芙是自己的貼身大丫鬟,性格穩重,心思通透,處理這種場面比較合适。她自己則是一直待在院子裡,和前來添妝的孔尚書夫人周旋。
孔夫人是戶部尚書孔正東的夫人,也是宮裡淑妃的親生母親,身份頗高,崔玉臻自然是要親自相迎的。孔府的馬車和狄夫人的馬車是一起到的,不過一個亮明身份進了府,一個在門口下了車開始鬧事。
阿芙前腳離開,阿薔後腳就來了,說劉氏讓崔玉臻去見見孔夫人。
崔玉臻知道劉氏的意思,自然是無有不從。
可是她見了人之後,隻想趕緊下道懿旨,讓這人在府裡好生待着,哪裡也不要去了。
别說崔玉臻是未來的皇後,便是普通人家,出閣前添妝都是個喜氣洋洋的事兒。不論是主人還是客人,不說花枝招展,至少也打扮得一身喜慶,可是這位孔夫人,卻像是專門來添堵的,一身青灰色的衣裙,配着不施粉黛、黯淡憔悴的臉,發間也不過别了一根桃木钗,讓人看着就想起去年的劉氏。
等她開了口,送上了添妝禮,崔玉臻笑了。
“姑娘,虧您還笑得出來,她這不是來打您的臉嗎?”阿薔氣得眉毛都紅了,剛送走了孔夫人,她扭頭就問。
劉氏難得的沒說阿薔毛躁,也沉着臉道:“都說這孔家乃是聖人之後,最是講究規矩的,怎的這個做派?他們這是拿準了你進宮之後不會為難淑妃嗎?”
崔玉臻翻看着手裡的那本《女戒》,搖頭:“你們難道不覺得,她真的就是來送添妝禮的嗎?這本《女戒》,居然是前朝的書畫大家魏夫人親筆所書,不說價值連城,總也值個千八百兩銀子,更别說這上好的獨山玉戒尺了,整塊雕琢,可比金子貴多了。”
“可是,您不覺得這是在有意羞辱您嗎?”阿薔想起了崔玉臻之前說的“銀子在哪、愛就在哪”的話,勉強接受了這兩件物品都很值錢的事實,可是情感上依然很不舒服,“您日後是要母儀天下的,她送這些東西來,是要敲打您不成!還有,她那身打扮,也太晦氣了!”
小金“撲哧”一聲笑了:“阿薔姐姐,那可是孔夫人的特色!聽說孔家家風嚴謹守禮,女子必須時刻不忘閨訓,性情堅貞高潔,不可豔俗。孔夫人從嫁過來的第二天起,就是這樣打扮,這都幾十年了!她可是把《女戒》刻到骨子裡啦,還給孔尚書送了好些個丫鬟,要不是孔尚書說他不能耽于美色,隻怕妾侍都要擡上一大堆的!而且她跟淑妃的母女情份聽說挺差的,因為她更疼愛兒子,女兒都是随孔尚書安排。”
崔玉臻不想被看出自己知道孔家的事,便問母親,可是劉氏并不知情:“咱們勳貴跟他們清流人家本就不在一個圈子裡,你爹又病了這麼些年,我也不大出去應酬,倒不知道她這般。”
“不管她了,反正我不去為難淑妃便是了。”崔玉臻歎口氣,“其實淑妃也是個可憐人,爹爹就是個僞君子、祿蠹,親娘被《女戒》荼毒成了個傻子。”
現在想想,淑妃當初早逝,其實也是因為世間沒了真心待她的人,不想活了吧。
如今卻還不晚,李元璟沒碰她,她跟謝尋還有可能,爹娘這般也就不那麼重要了。唔,得想個法子,讓淑妃詐死了才好,反正謝尋不是迂腐之人,定然會願意接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