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臻剛剛升起的一點睡意頓時消失無蹤。

“陛下……”她猶豫着開口，卻沒有問出來。盡管她自覺對皇帝非常熟悉，可這一世裡，他們在此之前都沒有真正面對面說過話，她有點不确定應該表現出怎樣的态度。

李元璟心裡傷感，有很多話想說卻說不出口，又怕說多了越發讓她提防自己，像如今這樣被她當作毫不知情的無辜之人已經很好了，不敢奢求更多。

他“嗯”了一聲，惡聲惡氣的說：“皇後雖然家世尋常，還跟王府裡那個女人是親戚，但朕既然娶了你，自然會回護你一二。不過朕醜話說在前頭，太後跟貴妃那裡，你若是自己應付不來，朕可不保證你不吃虧。”

這人說話别别扭扭的，崔玉臻也快要習慣了，反倒是從他的話裡聽出了幾分維護和提點之意，她便輕聲答應：“臣妾謝陛下恩典。對了，還沒有謝過陛下給臣妾引薦名師的大恩。”

其實，在他們成婚之前，李元璟給自己的也算是不少了，至少比前一世好得多，确實該領他這個情，她想。

“嗯，你知道就好。”見她一本正經的道謝，李元璟越發想要擺出一副“我跟你不熟但是有義務照顧你”的神情，又說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兩個婢女沒有給你身契，是因她二人并不是奴籍，若完全給了你，她們便無法再使用暗衛的資源，你莫要怪朕小氣。”

崔玉臻這才明白，原來她沒有收到小金小玉的身契，還有這麼個緣故，并不是李元璟故意往她身邊塞人。她連忙道：“臣妾不敢，多謝陛下恩典。”

“行了，朕自身都難保，也沒那麼多恩典給你，你可得自己護好自己。”李元璟說完，就翻了個身，像是要睡了。

崔玉臻扭過臉，看着他的後背，燈燭的光并不明亮，給他的背影打上了一層昏黃的光暈，瞧着便添了幾分暖意。

這個人……不是她萬般籌謀才得以靠近的那個少年天子，不是空有詩畫閑情隻會風花雪月卻對朝政一竅不通的亡國之君，更不是那個國破家亡之後才知道保護妻兒的無能之輩。

就好比今晚，他留宿在這長樂宮，是給了自己皇後的體面，可他沒有動自己，卻是讓她免于張氏的嫉恨——如今他再說他跟張氏沒有關系，崔玉臻是有八分相信的。

她不能用上一世看待李元璟的眼光看待這一世的他。

心裡轉着各種各樣的念頭，崔玉臻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朦胧中還在感慨，這個李元璟的睡相倒是好，就那麼貼着床邊一動不動……

天色還沒大亮，崔玉臻就醒來了。她剛坐起身，李元璟也睜開了眼：“時辰還早，小羅子都沒進來叫。”

總覺得這話聽着那麼别扭，像是去了莊子上。

崔玉臻木着臉道：“要去給太後她老人家請安，還是早些為好。”

“用不用朕……”李元璟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把“陪你去”變成了另外一句話，“用不用這麼早啊，她平日頭晌又不在宮裡，跟朕一起上朝呢，你請安也得等她垂簾聽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