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有問題,崔玉臻早就知道,讓她意外的是李元璟居然也知情,甚至還布下了陷阱,隻是不知他想抓的人究竟是誰。
他讓自己完全不要沾手此事,崔玉臻還是念他的情的,因此除了召來小金問問她可以知道的情況之外,什麼都沒做。
這座後宮裡,現在還沒有人能壓過太後,因此把玲珑送到皇帝身邊,就是張太後本人的意思。所以李元璟才順水推舟,崔玉臻才按兵不動。可是張貴妃不知道啊,或者說她即使知道也不在意,畢竟自己才是太後的親侄女!
玲珑跟張嬷嬷說完話,剛往回走,就聽見不遠處的山石後頭有人小聲說話:“貴妃娘娘也太不厚道了,郭更衣明明是生病,她居然給傳了專治外傷的平太醫。”
另一個宮女聲音略沉,大約歲數也大些:“莫要胡說,許是今日剛好平太醫當值吧,那可是太醫,便是擅長外傷,一般的小病也是不在話下的。”
“反正叫我說啊,肯定還是有事兒,懂的人都懂。”第一個宮女顯然不怎麼信服。
“行了行了,主子娘娘的事兒少議論,回頭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年紀大些的宮女似乎還拍了她一下,兩人就加快腳步走遠了。
玲珑臉色灰白,轉身退了回去,便沒有看到,山石後面隻走出來了一個面目平凡的女子,而那人口中,卻分明是一個人悉悉索索走遠的腳步聲。
張貴妃傳了太醫,誓要坐實了玲珑的病情,到時候是“病死”還是關到冷宮去“養病”全看自己心情,也要讓自己那位好姑母看看,可别真把她惹毛了,她可不是個任人擺布的傻子!
出一趟診,病人卻不在,年紀一大把的平太醫如何不知道有貓膩?不過這跟他又沒關系,他不急不慌,一句話也不問,站在慶雲宮的院子裡當木頭人。
張貴妃早已經安排好了人,隻要玲珑一回來,就立刻把人押來把脈,她可不想留着這賤人戳自己的眼睛!
“平太醫,貴妃娘娘讓奴婢跟您介紹一下,郭更衣病得像是很重,隻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了,還請您用心些,畢竟她也算是張家出來的人。若是能治了她的命,貴妃娘娘和張大人都會感念您的妙手仁心。”張貴妃身邊的宮女走到平太醫面前,一邊說着,一邊往平太醫的袖中塞了個荷包。
平太醫不好當面跟大宮女推搡,便面無表情的收下了荷包,唔,裡頭應當是銀票,看來是給那個郭更衣買命的銀子。使了銀子,還拿出張尚書的名頭來壓他,是非要置這郭氏于死地不可了。
這郭更衣是太後給皇帝的,宮裡該知道的人都知道,這麼看來,張家人内讧了?
平太醫耷拉下眉眼,像是在打盹。
一堆人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玲珑回宮。
天色發黑的時候,慈安宮的一個小太監才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對張貴妃禀報道:“啟禀娘娘,陛下在太後娘娘那裡,喝得多了些,郭更衣正在服侍呢,今晚可能就不回來了。”
顧不得有外人在場,張貴妃砸碎了手裡的茶盞。
秦嬷嬷連忙讓人收拾碎片,自己則滿臉賠笑的送平太醫離開,又趁着夜色塞了個荷包過去才回來。
“娘娘息怒啊,這事兒咱們不是早就有預料了嘛。”宮女太監們噤若寒蟬,也隻有秦嬷嬷能說上兩句話,“在這後宮裡,這樣的事兒不稀奇,您可别自己怄壞了身子。”
這樣的機會自然是張太後給創造的。皇帝呢,喝醉了寵幸一個低位的宮人,這就更不算個事兒了,隻有被親人和愛人雙重背叛的張貴妃又痛又怒。
李元璟是故意醉倒在慈安宮裡的。
他跟崔玉臻說完話就回了禦書房去批折子,現在的他比起前世可是勤快多了,再加上把誠王給拽到了禦書房,父子同心,其利斷金,處理政務的效率和質量都還看得過去。
他能這麼快就親政,無疑是因為誠王這個親爹交權痛快,不過看他雖然言辭不夠嚴謹端莊,可是國事處理得中規中矩,不論是誠王還是朝中的大部分大臣們也就慢慢的接受并熟悉了這位新帝。
李遵是想跟這個兒子聊聊的,可是李元璟跟他說公事的時候挺像個人,公事說完了就不拿他這個爹當人,一句正經話都沒有,全是陰陽怪氣,根本就是不想跟他談。
心裡不是不難過,可是兒子對自己有怨氣,李遵隻能忍着,畢竟這孩子嘴上說得難聽,背地裡卻也還知道關心自己,常駐王府給自己看診的兩名太醫,宮裡時常賞下來的珍稀藥材補品,每一樣都是明證。
看他拄着拐告退,李元璟叫住他:“喂,你對國師這個人了解多少?”
李遵雖然不再攝政,但是消息還算靈通,自然知道國師已經回京了,對于李元璟的問題,他也不算意外。
“你可别拿外頭那一套來糊弄朕,”不等他開口,李元璟又說,“你就說,他到底是人是鬼。”
前世的時候,李元璟覺得這個國師是張家人引薦給先帝進而傳給自己的,一直十分抵觸此人,并不怎麼親近他。這人倒也識趣,長年在京郊的别院裡種花種草,等閑不來自己跟前礙眼。等到後來天災頻頻,亂象四起的時候,李元璟病急亂投醫,叫崔玉慶去請他,那時候才發現這人早就離開了。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沒人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李元璟焦頭爛額,胡亂尋了些日子無果,後來自己一家子都死了,哪還顧得上這個不相幹的人。
現在不一樣,他還好好的當着皇帝,這種來路不明、怎麼想怎麼覺得心懷鬼胎的人,肯定得弄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