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看着李元璟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難盡。誰家好好的密探随身帶着那種熏香?
“此事确實不是君子所為,皇後不必敬佩朕。”李元璟先謙虛了一句,又解釋了剩下的疑點,“李常勳和西京使者借着宮宴人多眼雜的機會私下接觸,試圖傳遞消息,朕隻好直接廢了他們。本來李常勳好對付,西京人不太好辦,可沒想到啊,張氏居然如此瘋癫,連妹妹也要害一害。”
“妹妹?”崔玉臻很驚訝,“張昭容落水一事也是她做的?”
一個位份不低又娘家顯赫的嫔妃在宮裡落水,還是太後壽宴的大日子,用腳趾頭想一想也知道有貓膩。張嫣然确實有這個能力,也有動機,但是……
“她這是真的瘋了?不怕惹怒太後和張老大人?”崔玉臻不能理解。
李元璟看着她,意味深長的道:“她對朕倒是愛極。”把自己身邊的女人全都害一遍。
“呀,那陛下怎的不去安慰她一二?明兒再想個法子把她的位份擡起來?”崔玉臻不悅的話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她就覺得不妥,立刻補救:“陛下,臣妾的意思是……”
李元璟笑了笑,似乎并不惱怒,而是道:“無妨,朕都明白。”
崔玉臻難得露出羞惱的樣子,他一下子看住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想起正經事:“張氏讓人給小張氏透了個消息,說有人在禦液池附近謀不法事,小張氏想立功出風頭,就信了。”
“她也不像那麼沒有成算的人啊。”崔玉臻不信,“說實話,臣妾覺得她比她的姐姐要聰明些的。除非事情極大,或者她身邊有内……”
“那是張家自己的事了。”李元璟滿不在乎,“若不是他們彼此之間的小心思太多,也不至于出這麼多纰漏。郭氏的胎,是太後有意放縱侄子而來,張皓然自诩名門公子,還混個才子的名頭,實則酒色之徒罷了。直到今日他的父親祖父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麼不來給張皓然求情?”
“他們沒有求情嗎?張夫人呢?别人不管,親娘難道也不管?”崔玉臻問。
李元璟捏捏眉心:“怎麼沒來,讓朕打發回去了,懶得跟他們周旋,直接告訴他們,朕已經知道郭氏腹中的是張皓然的骨肉,他們哪裡還敢再提一個字!”
崔玉臻想了想,覺得他這樣不給面子倒也可以,很符合一個年輕氣盛沒什麼腦子的皇帝身份,知道了這樣的事,暴跳如雷的要收拾所有人,十分合情合理——前提是沒人知道這些局全是皇帝本人做的。
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李元璟又說:“很快他們就會想明白的,也許現在就已經明白了,不過沒關系,他們摔了這麼大個跟頭,一時半會兒可爬不起來。别忘了,這件事可不是簡單的私情,還有個太後呢!”
原來,今天張家父子三個去禦書房請罪,本是打算軟硬兼施給張皓然求情的,卻得知張皓然和郭氏早就有私、珠胎暗結并把這個私生子扣到皇帝身上,當時就驚得差點西去,跪地請罪做得萬分誠懇。
李元璟便順勢撸掉了張老太爺的中書令一職,讓他老人家頤養天年。張大老爺的吏部尚書也沒保住,改任肅州知府,以便“就近照顧”發配西北的張皓然,唯有受害者張昭容的父親張二老爺沒有變化,繼續做着他的大理寺少卿。
張家父子、兄弟、父女、兄妹之間的矛盾,估計也夠他們撕擄一番的。
而這段時間裡,會有多少其他的勢力要分割撕咬張家的權勢利益就更難預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張家再不會有往日“張氏半朝”的風光了。
這些是宮宴那些變故的後續,不過已經牽扯到朝堂動蕩。崔玉臻知曉未來,又有自己的計劃,便聽過就罷,并不多打聽,而是說起了後宮諸事:“如今六宮印在臣妾這裡,陛下是怎麼個章程?”
李元璟隻恨自己表白得不夠清楚,絕不肯說一句含糊的話:“你先把太後穩住,另外幾個也趕緊打發了。朕天天在外頭跟那些老匹夫鬥,都快煩死了,可不想回來家裡還那麼多不相幹的人。”
崔玉臻愕然:“陛下,臣妾從前确實提過放孔穆兩位妹妹出去的事,可那是各有緣故的,臣妾絕非善妒之人!若陛下不喜後宮争鬥,那就另外采選秀女,隻要家世尋常的便是。”
“千萬别!”李元璟跳起來又坐下,“朕不要!朕可不是好色之徒,有皇後一人足矣!隻要你與朕夫妻同心,多多輔佐于朕,将來你我壽終正寝,兒女雙全,子孫滿堂,朕别無他求!”
崔玉臻心情無比複雜。
曾幾何時,這也是她最大的願望,可是他們這對父母害死了一雙兒女,便是最後李元璟有了悔意也沒什麼意義。然而現在她面前的李元璟,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人。他此時神态誠懇,讓人無法懷疑。
……
皇帝陛下留宿長樂宮的消息算不上什麼秘密,不過與後宮裡剛剛經曆的劇變相比,這實在是太尋常了。
張嬷嬷跟太後說:“看來陛下是真心喜歡那崔氏了,從前竟是頗能忍耐。”到了現在,沒人看不出來,小皇帝之前好幾年對張嫣然的“獨寵”根本就是障眼法,張氏女不過笑話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