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老大,好像有其他人的聲音,是我聽錯了吧?”細竹竿臉如白蠟,抖如篩糠。
霸王眯起眼,無聲打量四周,“裝神弄鬼做甚?不如出來一見。”
話落,眼前景象倏忽凝固,聽得細微碎聲響,一絲裂痕生出,像蜘蛛網逐漸蔓延至整個景象,伴随“嘩啦”一聲破開,露出本來的模樣。
哪是身處幽道?他三人仍是在官府之中!
判台上挂着“明鏡高懸”的牌匾,堂下兩側衙役持棒而立,門前衆妖擁擠,神情各異,卻不敢交頭接耳。
以為是戲罷退台,原來是粉墨登場。
霸王冷笑一聲,“在這裡等着老子……沒想到人族也有擅長捏造幻境的家夥。”
又聞身後細竹竿一聲慘叫,再看時,他已然倒地痛苦地翻滾。
“這位大哥,我與你無冤無仇的,這樣害我做妖也太不地道了吧?”
白甯杭抱着顫栗的霸天,笑得人畜無害,她手一揚,一封蓋有西官府印章的文冊忽的出現在她手中。
一旁原捧着文冊的西官府官差一臉愕然。
“不過聽你話裡話外,不僅對人族不滿,還對妖皇陛下也是頗有微詞,但是再怎麼樣也得關注時事對不?”她将文冊畢恭畢敬遞與台上高坐的官老爺。
“今年妖曆二月,秀城便通過律法,凡民間合同需交易雙方按下血印,一式兩份,一份交于其中一方保存,另一份則是交給官府。”
白甯杭解釋,“如有糾紛,便可通過血印傳喚雙方進行洽談,這也是避免出現其中一方出逃妖界所做出的舉措,亦是證明自己的身份,如果了解這項律法,斷不會輕易按下血印。”
官老爺:“适才你所言在座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打開文冊,口中翕合不知所言,但見白甯杭與霸王周身缭繞着同樣的青煙,正是合約雙方。
“切,”霸王輕蔑一笑,姿态散漫,沒有半點被揭穿的窘态,“這就能說明是這個人族是清白的嗎:她既然能操控幻境,那麼操控我說些假話未嘗不可,再造個假文書也是易事。”
那西官府的官差不樂意了:“我可是正兒八經登記在冊的官員,你是說我們西官府和人族勾結嗎?昨夜官老爺就命我攜文書侯着。”
“事到如今你還狡辯。”白甯杭搖搖頭,朝角落裡使了個眼神。
那沉穩如松的女子便施施然上前,“我不記得在學舍登記過教習先生這一身份,不記得你與我見過面,也不記得我有教導學生。”
凜月摘下面罩,如夜間昙花吐蕊,她的模樣靜悄悄地顯露在衆妖眼前,笑意溫淺,自有一股書香卷氣,通身氣場矜貴。
“這是……凜月?!”
“就是那個寫妖律通史的凜月?”
“不是說她遊曆人間去了嗎?”
“這個人族和凜月認識……”
官老爺亦是一驚,眼裡閃着興奮的光芒,但到底記得自己是在斷案,清咳一聲:“凜月大儒本人就在此,卻說與你不相識,可知你先前所說教習一事乃是謊話,證據确鑿,前日是你親自與白甯杭締結契約,而今誣陷于她,是為一罪。”
官老爺義正言辭,“多次加害人族,破壞人妖兩族交流,違抗妖皇陛下政令,是為二罪。”
“虐打幼崽,是為三罪。三罪加身,按律法需受鞭刑,發配萬妖窟服役二十……”
“喂!狗吠什麼?”
霸王打斷官老爺的話,睥睨着周遭,喚出一把鋒利斧頭,“罪?我才沒有罪呢?妖怪本就該恣意妄為,不受約束,偏偏妖皇陛下不知聽了哪個混蛋的話,一意孤行,非要與人族建交,學了各種各樣束縛妖的東西來,又要放肮髒的人族進妖界,早有不少妖心懷不滿了!”
官老爺猛拍驚堂木:“大膽!妖皇陛下豈容你在此議論!”
一道極為強勁的刃波襲來,斧頭将要砍上官老爺的腦袋時,被一隻手輕輕握住。
“襲擊官員,罪加一等。”刀鋒下是副平淡的神情,“别知法犯法,這位家長?”
霸王冷哼一聲,腳直踢白甯杭肋骨處,趁女子躲避的功夫,他忽而折返回身,拎起地上的細竹竿就要往外逃。
然而悠揚笛聲倏地奏響,隻見扛着細竹竿的霸王身體一僵,竟直挺挺地倒在門口,驚得衆妖退出幾步後又好奇地探頭打量。
凜月指法變換,笛聲乍然變得詭谲,又見那二妖站起身,似被提線操控的木偶一般,搖搖晃晃地進了公堂跪在地上,縱使霸王額上青筋凸起也不能抵抗。
妖與妖之間的實力差距比人與人之間更甚。
“最近幾月我奉執律之命遊曆妖界各地記載山川河流,預備撰寫山河志,總能聽聞有關人族違反妖律之事,閑暇細想時便覺得古怪,沒想到今日倒叫我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