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奔波的園長停下腳步對他揚起的笑容,凜月教習的親切教學,閑教習的耐心指導。
還有和阿巽、霸天、敏寶、多哩一起玩耍闖禍受罰的回憶。
鮮活而富有生命力,如夏日土牆上的爬山虎,一一展現在衆人的面前。
但其中最令人在意的卻是一段最平平無奇的記憶。
夷蘭施法控住這段記憶,放大,再次細看。
踏風在草地上歡快地和同伴奔跑,頸上的鬃毛随風而舞。
他跑得快極了,将夥伴們遠遠甩在身後。
「我是最快的。」
他得意地在前方嘶鳴,瞧見夥伴們的身影逐漸出現在地平線後,他邁開蹄子又要奔跑。
卻意外撞在一個陌生族人身上。
他的影子蓋住幼小的踏風,面容因時間模糊,唯有那隻撫摸着踏風的大手清晰,袖口繡着黑色飓風花紋,手掌有一條縱向的疤痕。
“飓風。”夷蘭眉目森然。
教習們神色各異。
重塑之後的魂魄落在凜月懷中。
一股不容抵抗的力量将他們彈出秘境。
懷中的踏風呻吟一聲。
白甯杭心神一緊。
“無事了。”醒來的凜月神色略顯疲憊,“他的魂魄已經修複好,神識也穩定,隻是需要多睡會兒。”
白甯杭這才放下心。
“既然園生無事,這人族的罪過也不能一筆勾銷,”某教習急切道,“城主,還望快些定奪,免得寒了我等的心。”
一副唯恐白甯杭逃過處罰的模樣。
“寒心?”
夷蘭冷笑。
五名幽藍暗衛無聲無息出現在夷蘭周圍。
“去,抓住這人嚴加拷打。”
離開秘境前,夷蘭将踏風的那段記憶藏與袖中帶出,此時便交給暗衛去搜查那名斷掌之人。
暗衛“唰”得一下全都不見。
“夷蘭,你這是何意?”那教習急色诘問。
下一刻,無形的威壓迫使那名教習跪倒在地,臉頰貼上冰冷的石磚,塵土硌着肌膚。
“本官行事,容得你置喙?”
夷蘭理理腰間官節,将記憶展示在攝珠照耀之下,得以讓衆妖都能瞧見,那具斷掌,以及飓風花紋。
從那陌生族人離開後,踏風眼前便陷入模糊,
“這花紋想必大家都很熟悉,乃是秀城五族之一馬族才有的圖騰。”
“衣袖繡有黑色飓風圖紋,比普通族人的身份要高,
“他忽而出現在踏風面前,踏風也因此遇到,這其中定有不為人知的關系。”
夷蘭的目光壓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本官會查個水落石出。”
話落,暗衛就帶着目标人物回到夷蘭面前複命。
一切迅速地不可思議。
夷蘭步伐悠然,行至被反剪的馬妖身前。
“在秘境裡,先祖曾言,此子身負重傷乃是同族殘害的緣故,偏偏在驗收前幾日的記憶中,你出現了。”
“他不過一介尋常馬族子民,你身為族長親衛又是因為什麼要去尋他呢?”
“普通族人的花飾以丹紅色飓風為主,族長則是玄色,身為其親衛,要比族長稍次一級,便是黑色。”
夷蘭平靜到沒有起伏的話語在衆妖心中砸出圈圈漣漪。
這話裡的言外之意任誰都聽得出。
白甯杭略有不解。
凜月寬慰:“你且安心,無事了。”
夷蘭蹲下身,眼神玩味,“你解釋一下吧?”
那馬妖卻是有骨氣,冷哼一聲,偏過頭。
夷蘭遺憾地搖搖頭:“你本來有機會為你的主子辯駁,可惜了。”
她白皙的手指掐住馬妖的下巴,不容拒絕地與之對視。
她睜開眼,露出光華流轉,惑人心魄的眼眸。
馬妖神色呆滞,被迷了心智。
“現在,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找這隻小馬妖。”
馬妖語氣愣愣:“因為……我們族長說,要給他下催靈引。”
平地驚雷,讓人無言。
茶館三樓,男子微蹙眉,“無用。”
“為什麼?”
“因為……族長不想人族赢,所以就讓我給那個園生下催靈引。”
“可他是你們馬族的子民,竟然也舍得?”
“族長說了,為了馬族的利益,損害一個小孩算不的什麼……人族開辦幼稚園,若都是去就讀幼稚園,我們就吃不到教習的回扣……”
“必須……将其威脅消滅。”
馬族族長疾裡的罪行就這樣被宣之于衆。
罪魁禍首并非人族,而是馬族族長,這一點讓所有妖怪沉默。
想要質疑,可他們切切實實聽見先祖的話語,也看到了踏風的記憶,也聽見了族長親衛的供詞。
“馬族族長為一己私欲,枉顧族人性命,其一罪。”
“私吃回扣,貪污民脂民膏,其二罪。”
“破壞人族合作,污蔑人族,蔑視妖皇陛下聖令,其三罪。”
“本官受妖皇陛下調遣,任命秀城城主,有更換族長之權。”
夷蘭正色道:“即刻抓捕馬族族長疾裡,剝奪其族長職位,另立族長。”
“至于今日驗收結果,”夷蘭看向白甯杭,“雖出現狀況,但五名園生皆成功化形,幼稚園教學成果突出,驗收通過。”
“本官認為白甯杭有開辦幼稚園的資質,就此批準,其餘人等不得再有異議。”
她看向白甯杭,“之後,本官會将之前承諾的賭注送入幼稚園中。”
“你們可以回去了,帶着踏風好好休養。”
得知罪行的第一刻,沒有審訊,沒有進一步調查,便匆匆定下了罪罰,快得不可思議。
白甯杭心中隐隐感覺,這中間準有夷蘭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