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宣布了最後的結果,證據确鑿,無人敢有微詞。
隻是經曆這麼多的變數,即使通過這場驗收,赢得賭約,早沒了最開始的激動。
白甯杭面無喜色。
園生們臉上不見笑意。
凜月和閑待春招呼着他們欲打算離去,卻看白甯杭仍抱着熟睡的踏風沒有動作。
“你還有話要講嗎?”夷蘭發問。
白甯杭起身,“當然,現在他們還能看見我?”
夷蘭:“攝珠未撤,你的一言一行仍能被看見。”
白甯杭點頭,喚來一旁未離開的醫者,将踏風遞入他懷中:“你且再檢查這孩子,可有無大礙,希望醫者這幾日能前來為這孩子問診。”
她看向夷蘭,“城主應當不會不同意吧?”
“這就是你要說的事?”
白甯杭搖頭:“不止。”
“其實我很不喜歡說些長篇大話,太假太空,可有時候心中的思緒并非三言兩語就能說完。”
“諸位與我的心結、顧慮也并非僅靠短短幾句就能解開。”
白甯杭扯出一個笑容:“無論你們對我的人族身份有什麼芥蒂也好,懷疑我的動機也罷,我都願意全盤接受。”
“從我答應友人在此地開辦幼稚園開始,我就做好了會被諸位妖族友人記恨的準備,我也坦然接受所有針對我的惡意。”
“可是,我不允許你們因為對我的不滿而将傷害投射到幼稚園中的園生與教習身上,我始終是人族,一個外來者,可他們是你們的同族。”
“之前園中用以做竹筏的竹子被人施有妖息,今日園生體内也被本族族長下有催靈引。”
“你們要怎麼對付我都好,别對同族人操戈,我不怕陰謀詭計,也不怕明槍暗箭,我隻怕你們因我的緣故遷怒同族。”
“或許聽到這裡,你們會想,既然如此就不辦這個幼稚園,也就不會有人針對我,從而恨屋及烏,對園生們下手。”
“我當然想過,可我白甯杭既然決定要幹這件事,我就一定會幹到底,不僅是因為與友人的約定,更是我自己心裡有股氣。”
白甯杭環視周圍,眼裡熠熠生輝,叫底下的教習們不敢與之對視。
也讓守在光幕前的妖怪們感到慚愧。
“我要辦好這家幼稚園,我甚至要辦很多家幼稚園,讓更多的幼兒接受系統的教育。”
“你們不信我無妨,可該信自己的族人。園中的教習、廚師皆是妖族子民,都為了園生兢兢業業。”
“這次賭約是我赢了嗎?不是的,是幼稚園整個大家庭一起努力,才換來的結果。凜月與閑待春殚精竭慮,日夜思索如何教學,墨耳素耳撰寫食譜,提出食膳輔修。”
“别踐踏他們對園生的心意。”
白甯杭眼眶一熱,話語也哽咽。
肩頭一沉,是凜月。
她微微一笑。
“我師承鶴意,師父在時就欺盼能完善妖族的教育建制,可惜那時妖界未統一,後來妖皇陛下登基,我入朝為官,雖為風憲,肅整帝都風氣,但也參與了教本的撰寫,了解妖界的教育體制。”
凜月朗聲道:“實在弊端累積,難以變通,教習水平良莠不齊,且大多為世家所驅使,另有諸多修習要訣也被世家所掌握。”
“如此下去,優秀的後生始終出自與世家,也始終隻有那幾批,我妖族如今式微更多在于實力。”
“我便為此辭官,意圖找到一條合适的教育之路,壯大妖族,提高後生的修習水平。”
“此次我能教導園生在兩月間成功化形,便是因為帶他們前往妖族秘境。”
“妖族秘境,世家大族一直聲稱,非天資聰穎之輩,無能入其中。然而實際上,先祖的秘境從來都是向整個妖族開放。”
“先祖是我等共同的先祖,非世家一脈獨有的先祖。”
“是他們封鎖了步入秘境的方法,為了妖族的未來,我願意将此方法傳授給我的學生。”
“願大家信我凜月,願将幼兒交于我手中。”
凜月深鞠躬。
白甯杭亦鞠躬:“也歡迎諸位有志之士加入我們。”
驗收最終以白甯杭與凜月的肺腑之言結束。
敏寶與多哩在秀城時就被父母接回家中。
踏風的父母則是焦急地等候在園外。
瞧見往日活潑的踏風虛弱地倒在自己懷裡,他們止住的眼淚又奪眶而出。
白甯杭愧疚地低頭:“對不住,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為我……”
“園長,”踏風父親打斷了她的話,他眼圈發紅,“這與你無關,是我們做父母不稱職。”
“我也是馬族人,我們族長早有吩咐,嚴禁任何族人私自就讀幼稚園。”
踏風父親自責之色愈加強烈,“可我為什麼還敢來這裡?”
他重歎一口氣,“還是因為得了族長的示意,我正候選族長親衛隊,族長答應我,若是願意讓踏風去讀幼稚園,配合他的計劃,我就能當選。”
凜月柳眉一揚:“那你也知道馬族族長會給踏風下毒?”
被凜月這麼一問,踏風父親心虛地撇開視線,微不可見地點點腦袋。
“族長說了,他有分寸,隻會讓踏風有一點兒不适,不會危及性命……”
“催靈引為何會是禁藥!”凜月厲聲,“成年人的經脈丹田已然成形,都會被其侵蝕毀壞,何況是一隻幼崽?”
“族長說了,隻是一點點沒有事。”踏風父親不甘心地狡辯。
“少量無事?今日踏風險些喪命!”白甯杭火大,将要有所動作,卻被一旁的閑待春攔住。
“園長,勿沖動。”
“唉!”踏風父親一捂臉,“我如今也後悔,悔恨自己當初怎麼就鬼迷心竅,想着用自己的孩子換前程?”
“瞧着踏風這副模樣,我心裡就跟刀割似的……可是族長,為什麼會對踏風這麼心狠啊……”
踏風父親肩膀聳動。
沉默的踏風母親卻是對他橫眉冷對,抱着踏風的手臂不由得環緊。
她向前跪下,“此番還是多謝園長與凜月大儒,如不是你們,踏風恐怕已經不在人世。”
嗓音嘶啞,眼眶紅腫,可以想象在等待孩子回來的時間裡,她哭得撕心裂肺。
白甯杭扶起她,“踏風無事就好,快帶他回去休息吧,回頭城主府的醫者我會讓他到你們家中。”
踏風父母步履蹒跚地離開。
白甯杭呼出淤積于心的濁氣,勉強打起精神,“好啦,大家也辛苦了,今日你們也好好休息。”
一切塵埃落定。
明面的,暗地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