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同乘着馬車準備回林府。
隻是剛停在門口,還未下車,紀銜玉便聽見外面傳來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他低頭看了一眼正在他懷中酣睡的趙瓊,微微蹙起眉頭,小聲問着車外的紀風:“發生何事了?”
紀風的聲音不疾不徐:“主子,林府外圍了一群百姓,似乎要找您和夫人。”
趙瓊的睡意也差不多都被外面的叫嚷聲給趕跑了,她睜開眼睛,緩緩坐起身子,回應着紀風的話:“夫君,那我們下去看看吧。”
紀銜玉神色冷靜:“你别動,我出去看看。”
紀銜玉下了馬車,趙瓊掀起馬車上的窗簾向外看去,正好能将林府門口的場景盡收眼底。
隻見百姓們看到了紀銜玉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群人蜂擁着擠上前來,呼呼啦啦轉眼間就跪倒了一片。
為首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伯,看上去是這群人的頭目。
紀風在紀銜玉的耳邊悄聲道:“侯爺,此人名為丁三,在幽州的百姓中頗有威信,不少人家中有分财産等大事都會讓他去做公證人。”
丁三滿面愁容,頗有幾分憂國憂民的架勢,他跪在地上不住地對着紀銜玉磕着頭,口中念念有詞:“求侯爺救救我們吧!救救這幽州城内的百姓!”
他身後的百姓聞言也跟着他一同祈求,林府前瞬間哀聲連片。
紀銜玉命人将丁三扶起,問道:“丁老伯何出此言?這幽州城内有何冤屈盡管說出來,我絕不輕饒。”
丁三不動聲色地将攙扶自己的那隻手推開,緩緩說道:“自從侯爺來了幽州,我們的日子比從前好過了不少。今兒個我就替幽州城所有的百姓在這裡感謝侯爺了。”
話落,丁三又在地上重重磕了個頭。
典型的先誇後貶。
“但是侯爺有所不知啊,往年的幽州每年都凍死餓死不知道多少人。”
丁三聲淚俱下,“今年好不容易把侯爺給盼來了,沒成想又來了這麼多流民。就算侯爺今天要懲治我不識大體,我丁老三也要為幽州的百姓說句話!您不能将我們過冬的糧食給那些人吃啊!”
“是啊!是啊!”
後面跟着的百姓随他一起附和着,他們和丁三是一樣的想法,這些流民多吃一點,那他們将來能吃的糧食就少了一點。
丁三繼續苦口婆心道:“侯爺,您說供養軍隊我們絕無二話。但若說要用我們的糧食去養活那群流民,那我們可是不答應。”
他身後的一個男人語氣憤憤不平:“我們幽州哪年不餓死人,這附近的州縣哪個說伸出一把手接濟接濟了?現在看着幽州有糧了,就都往這兒跑,哪兒來這麼好的事兒?”
紀銜玉默默聽他們說完,回應道:“流民之事,我心中自有成算。諸位盡管放心,今年我定不會讓幽州的百姓在受往年饑寒交迫之苦。”
丁三握緊手中的鋤頭,眯了眯眼睛,聲音低沉:“聽侯爺的意思,是一定要接濟那群流民了?”
“丁老伯此言差異,接濟流民和軍隊的糧食全部都是我趙氏在各地征集而來,并未占用過幽州的糧庫。”趙瓊從在下人的攙扶下,從一旁的馬車上下來,然後走到紀銜玉身邊對着丁三緩緩說道。
“幽州年年的糧食産量都差不多。各位應該清楚,若僅憑着幽州的糧供給,大家是過不了這個冬天的。”趙瓊面帶得體的微笑。
“但我和侯爺可以向大家保證,隻要大家踏踏實實幹活,定讓所有人都安安穩穩過得了這個冬。”
她話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就是如果沒有我全靠你們自己的那點兒糧食,今年還得挨餓。要是想吃飽飯,就都老老實實的生活。
丁三聞言和身邊的人對視一眼,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相信侯夫人的話。
“丁老伯,我自知你一心為了幽州的百姓,但煩請諸位相信我和侯爺。”
一陣秋風吹過,蕭瑟的寒意撲面而來。紀銜玉擔心趙瓊的身體便脫下自己的外袍穿在她的身上,心底湧上一股煩躁之情,他想直接叫紀家軍将人押下去。
趙瓊雖和百姓們交涉着,但注意力卻一直沒離了紀銜玉。察覺到他的情緒,趙瓊袖底下的手悄悄勾了勾他的手指。這勾弄帶着幾分安撫意味,将紀銜玉煩躁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
趙瓊深知暴力鎮壓絕非上策,恐怕二人會失了民心。
這丁三見趙瓊和侯爺耐心地回應着他們,是個親民和講理的,不似從前的那些人擺着官架子,心中的信任不由得增加了幾分。
他猶豫了片刻道:“既然夫人和侯爺如此真誠,那我們就相信二位一次。侯爺和夫人盡管放心,若您二位真幫這幽州城的百姓安穩地過了冬,以後我丁三便唯昌甯侯馬首是瞻。”
“屆時誰若不服,我丁三當仁不讓第一個不同意!”
趙瓊這才松了一口氣,命人将丁三一衆人送走。
進了屋,她臉上的愁雲也并未散去,命人趕緊将傅雲野等人請來議事。
雖說她剛才在外面信誓旦旦,但實際上手中的糧食究竟能撐多久自己心裡也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