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趙錦書無奈地站起身,呼籲起來,“這不是大家一起決定好的嗎?誰抽中了都不能有怨言,所以中簽的人自己站起來吧,别害怕,這不是必死,還有一半的概率能活下來呢。”
車廂内一片寂靜,沒人開口說話。
趙錦書隻好又加重籌碼,“這樣好了,中過簽的,以後就有豁免權,不用再參與抽簽了,能安心地度過剩下四天。”
還是沒人吱聲。
“沒辦法了…”趙錦書有些失望,他看向鄭直,不太确定地問:“要不然查吧?”
“隻能這樣。”
于是趙錦書和鄭直,再加上簡鴉,三個人就像檢票員一樣,從一号座開始往後檢查每一個人的紙簽。
除掉死去的胖子之外,六号車廂106人,全部出示了自己抽到的白簽。
用來制作紙簽的記事本裡有綠色的橫條紋,年頭久了,紙張還有些發黃,特征很明顯,不是随便找張白紙就能蒙混過關的。
鄭直眉頭緊鎖,“真見鬼了?”
紅簽不可能是丢了,因為是他親手拿筆畫的紅對勾,又親手放進塑料袋裡的。他已經檢查過袋子,裡面什麼也沒有。
有鬼作祟。大家同時想到了這個可能,在這輛火車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算了,我們再抽一次吧。”趙錦書無奈地開口,“大家把紙簽都交上來,我們重抽。”
鄭直略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周圍人不情願地抱怨起來,“為什麼啊,我都抽到白簽了,還要再抽?”
“我也不想抽,萬一這次中了怎麼辦…”
簡鴉沒有參與讨論,他盯着手裡的記事本發呆,過了會兒,他站起來叫了趙錦書一聲,“趙老師,跟我來一下吧,我有事跟你商量。”
趙錦書有點兒迷惑,但還是跟着走了,兩人走進列車員休息室,關上門。
簡鴉坐在桌子上,向他伸出手,“把紅簽拿出來。”
趙錦書臉色一白,他幹澀地笑了一聲,“你說什麼呢?為什麼覺得在我身上?”
簡鴉拿出記事本,“因為數量不對啊,我們沒有剪刀,所以裁紙的時候就是把一張紙對折再對折,一張紙裁八個簽,一共106個簽,也就是需要十四張紙,但最後一張紙隻需要裁兩個簽。”
簡鴉拿出剩下的那張紙,“可是這張紙的形狀,明顯是裁了三張簽,有人偷偷多裁了一張白簽,并且藏了起來,然後在抽簽的時候,用這張白簽替換了自己抽中的簽。”
“這樣一來,即使他非常不幸地抽中紅簽,也隻會造成一個紅簽莫名其妙消失的後果而已。”
“你估計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倒黴吧?”
是的,趙錦書也沒想到這百分之一的概率會落到自己頭上來。那張白簽原本隻是個保險,但當趙錦書聽到整個車廂無人抽中紅簽時,就知道這保險應驗了。
他沉默地打開挽起來的袖口,從裡面拿出來一個團起來的紙球,簡鴉接過來展開一看,果然是那張紅對勾。
“對不起…”趙錦書抱着腦袋,無力地蹲下身,聲音蒼老了好幾分,“我知道,我幹這事就是喪了良心,可我真的不能死,我的女兒才十三歲,唯一的依靠就隻剩我了,我答應過她,一定會平安回去。”
他抓住簡鴉的褲腳,那隻清瘦的手不住地發顫,“簡鴉,我求你了,别告發我,我不能死啊…”
“這輛火車上沒有人想死,你有你的理由,别人也有别人的理由。”
簡鴉看着車窗外的大海,話鋒一轉,“我不打算揭穿你,但是你得照我說的去做。”
趙錦書一愣,“什麼?”
“等會兒我們就重新抽,但是紅簽要黑箱給你,這是你的責任。”
趙錦書沉默了,簡鴉平靜地威脅他,“要不然,我就在大家面前揭穿你,他們估計會很生氣,然後逼你在之後幾天都去按按鈕,這樣想想,還是今天隻按一次更好吧,就像你說的那樣,僥幸活下來,還能獲得豁免權。”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趙錦書才開口:“好。”
兩人出去之後,鄭直迎了上來,他看了趙錦書一眼,低聲問簡鴉:“真的是他?”
簡鴉:“你也猜到了?”
“他說算了,再抽一次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兒。”
隻有心裡有鬼的人,才會急迫地想要重新抽簽,而不是繼續追查下去。隻是鄭直本能地不願意懷疑一個教書育人的老師。
第二次抽簽的結果已經内定好,趙錦書拿到了紅簽。
李地雷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大聲嘲笑:“真特麼有意思,提出抽簽的人自己抽中了下下簽,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嗎?”
趙錦書臉色發灰,耷拉着肩膀,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取餐按鈕跟前。
車廂裡的人都探着頭,屏氣凝神地盯着他,等着看他的結局。
百分之五十的死亡概率,這是比俄羅斯輪盤還恐怖的豪賭。
前排那幾個人都默默地拿出塑料袋,擋住了臉。趙錦書伸出手,像是奔赴刑場一樣按下了按鈕。
…一秒過去了,兩秒,三秒,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腦袋還好好地長在脖子上,他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