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書瞬間洩了氣,整個人就像虛脫了一樣癱坐在地上,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
休息室的門開了,一名列車員推着餐車走了出來。
在車輪吱吱呀呀的聲音中,簡鴉聽到有人嘀咕了一聲:“可惜…”
他回過頭,無法分辨是誰說的這句話,隻是看到許多人露出失望的表情,人數幾乎達到了車廂内的一半。
他們在可惜,在失望:趙錦書沒死,今天就隻有一份盒飯,又得挨餓了。
簡鴉在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這輛列車的恐怖,他有些害怕了,身體不自覺地貼向穆伺。
穆伺摟住他,“冷嗎?”
簡鴉點頭,穆伺就把外套脫下來,裹在他身上。
夜裡,簡鴉靠在車窗上睡覺。
隧道很冷,玻璃像冰塊一樣涼,往裡透着寒氣。穆伺摟着簡鴉的肩膀,手掌墊在他腦袋下面,讓他免遭寒意的侵蝕。
簡鴉睡着睡着,不知道做了什麼美夢,用臉蹭着穆伺的掌心,然後就開始舔,張開嘴輕咬他的指尖,濕潤的犬齒磨着他的食指骨節。
“嗯…魚腿,好吃…”簡鴉滿意地砸了砸嘴,說着一些不知所謂的夢話。
他還惦記之前那條怪魚呢,那時候他想割條魚腿嘗嘗,鄭直不讓。
穆伺想把手抽出來,卻又舍不得,幹脆變本加厲地去逗弄對方,拇指揉着簡鴉的嘴唇,探入口腔壓住他的舌頭。
簡鴉被他弄醒了,抱怨地瞪了穆伺一眼,剛想說話,忽然又愣住了。
過道上站着個人。
車廂内光線太暗,簡鴉隻能看清一個模糊的輪廓,不過他可以确定,這個人走路的姿勢實在不像一個正常人,甚至不像一個活人。
他身體僵直,走路速度非常慢,好像伸不開腿,膝蓋也不能打彎似的,兩隻腳一點兒一點兒地往前挪,鞋底磨擦着地闆,發出嚓嚓的聲音。
嚓…嚓嚓……
鄭直坐在最外面,他立刻就醒了,簡鴉隔着穆伺拍了拍他,壓低聲音問:“那是什麼?是人是鬼?”
鄭直離得過道最近,他借着座椅下方的睡眠燈觀察了幾秒,“是人,但是,不太對勁兒。”
簡鴉打開了手機手電筒,明亮的白光一照,他馬上辨認出了對方的臉。
那是車廂裡的一名乘客,就是坐在李地雷對面的矮個子大學生。
他站在過道上,在極緩慢地走路,卻緊緊閉着眼睛,嘴巴微張,胸口像破風箱一樣,發出低沉的喘氣聲。
簡鴉想了想,“夢遊症?”
“有可能。”鄭直輕聲說着,“我聽說夢遊的人不能突然叫醒,會變傻,所以我們得小心再小心地把他引回座位…”
話音未落,一個裝滿涼水的紙杯突然從身後襲來,直直地砸在矮個子男生的後腦勺上。
一個非常簡單粗暴的叫醒方式。
“?!”男生大叫一聲,渾身抽搐着摔倒在地上,他瞪大眼睛,慌得四處亂看,“怎麼了?怎麼了?!救命啊!”
“老子還想問你怎麼了!”李地雷站在車廂末尾,剛才那紙杯子就是他扔的,“大半夜的不睡覺,裝神弄鬼吓唬誰呢?!”
“我,我…”男生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我怎麼在這兒?”
鄭直伸手把他拽起來,“你夢遊了,老毛病嗎?”
這個問題其實相當重要,如果男生沒有夢遊症,那麼他們就得考慮另一種很不科學而且更加瘆人的可能性了。
也就是——惡鬼附身。
“有過幾次…”男生抹着臉上的冷水,打着哆嗦慘兮兮地說道,“我特别餓的時候就容易這樣,聽我舍友說,有一次我都夢遊到食堂去了。”
“……你這樣太危險了。”鄭直跟車廂裡某個西裝革履的乘客借了領帶,“睡覺時把手綁在座位上吧,天亮了再解開。”
他将男生的右手綁在扶手上,又叮囑道:“想上廁所就叫我。”
男生腼腆又感激地沖他笑笑,“沒事,我晚上根本不敢去廁所。”
鄭直把他綁好之後就回了原位,其他人看到隻是夢遊,也不再理會。連着幾天擠在狹窄的椅子上睡覺,腰酸背痛,大家都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閑事。
簡鴉也趴在穆伺腿上繼續睡了,淩晨三、四點鐘時,男生忽然又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珠放得很大,視線很散,幾乎沒有眼白。
“好餓…好餓啊…”他用一種含混不清的嗓音咕哝着,好像喉嚨裡塞着一團爛肉。
然後他彎下腰,埋頭撕咬捆在右手上的領帶,即使咬到了自己的手,崩壞了自己的牙齒,鮮血順着嘴角往下淌,他也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繼續咬着,咬着,甚至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很快,領帶和他的半個手背都被咬爛了,在衆人都沉睡之時,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離開了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