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得真是直接,“餘燼法爾”在心中評價道,就和科恩說的一樣:謹慎、或者可以說膽小,卻不懂得怎樣和真正危險的人打交道。
“餘燼法爾”知道,這座城市有許多與眼前的青年類似的人。
他們當然無法在陽光下行走,但也并不屬于黑暗,而是處在一個中間的位置。
他們生于陰影中,卻因為本性而不願意就這麼沉入更深的淵底。然而他們的出生也決定了,他們一生隻可能沉浮于明暗交界之所,仰望着水面之上、無法觸及的光明。
實際上“餘燼法爾”在科恩和自己通氣之前就聽說過這個年輕人——原因是他與一個被稱作“繁花聖母”的女人走得挺近。
那位女性近來遇到了不小的麻煩,而麻煩的源頭就是這名青年想要打聽相關消息的薩爾瓦。
“薩爾瓦——我記得這裡應該就有。”海爾希笑着說,一邊詢問“吧台”内坐着的老人,“老爺子,我們可以翻一下嗎?”
坐在“吧台”内部位置的“餘燼法爾”随意地點了點頭,一邊略微放低報紙、半轉過身面對着他們:“灰牙薩爾瓦?”
海爾希笑着點了點頭。“餘燼法爾”一邊看着海爾希翻動眼前帶有折痕的單子,一邊有些含混地說道:
“唔。對。他最近的動作是有些太大了。”
隔着吧台,“餘燼法爾”注意到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前的年輕人眼睛亮了一瞬,很快又半低下頭去,像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桌上的單子上——但是緊握的拳頭還是出賣了他内心的激動。
抱歉,孩子,“餘燼法爾”心想,在他真的做出過界行為之前,我并不能先對他動手。
這是規矩。
不過這個年輕人也還算有些自知之明,沒有問出“那麼您會不會出手收拾他”這種他聽過好多遍的昏話。
海爾希的動作很快、眼神也不錯,但是卻沒有找到早已熟記于心的懸賞單,不禁喃喃自語一般出聲道:“沒有?”
當然沒有,薩裡安面無表情地想着——我在來之前就已經順手把那家夥幹掉了。
“餘燼法爾”手一劃,把單子鋪開,快速地掃了一眼:“······缺了三張。薩爾瓦、齊克、還有丁維。”
沒錯,動手的時候,薩裡安還順手選了兩個比較值錢的幸運兒,好讓那個暴躁兇狠的大塊頭在路上有人陪——玩家本就思維跳脫,最擅長“我有一個大膽的假設”,懷疑起來不需要任何證據就能深信不疑——“暗影這麼做是為了幫助某個人”=>“當時有誰遇到麻煩”=>“哦豁真相就是如此”,然後論壇裡發酵一波,就算自己真的不是“暗影”也說不清理。
薩裡安并不希望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細節,而被不知道什麼犄角旮旯裡冒出來的業餘大偵探揪出來。
同事們在聊天群裡開玩笑說被害妄想症是病,要早點治。
聊天群中的季月冷靜迅速地進行回擊。
海爾希笑容略微有一丁點僵硬,但是很快就恢複正常,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你真是好運,孩子。”
薩裡安死死盯着桌上的單子:“······他被盯上了?”
“估計已經去面見偉大的【死亡】了,”海爾希聳了聳肩膀,故作輕松地攤開手道,“要知道,‘他’的效率一直令人敬佩。”
薩裡安沒有明知故問“他”是誰。
演得太過,反而不自然。而且,現在并不是适合問這種白癡問題的時間。
他咬了咬指甲,扮演着一個突然失去此行的目标、又疑心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結束的年輕人。
“放松些,孩子。”海爾希安慰道,一邊拿起旁邊的瓶子,倒了一些酒,橙色的液體在并不明亮的光源下顯得有些暗沉,“來一杯?”
薩裡安搖搖頭:“抱歉,我不喜歡喝酒。”
這也算得上是真話。他隻喜歡看上去像是果汁、聞起來像是果汁、喝下去味道依然像是果汁的酒精飲料。
比如說之前那杯由青甘蔗汁、檸檬水與雪梨汁的味道按比例混合而成的“青鳥”。
當然,這種說辭通常會被認為是“委婉”的拒絕。
不過海爾希并不介意薩裡安的推辭,反而誇獎道:“嗯,不錯,很警惕。你會長命的。”
他一仰頭,自己将半透明的酒喝了個幹淨,又對薩裡安舉了舉空杯:“祝你長命!”
薩裡安有些尴尬地懵了一秒,僵硬地回答:“謝謝······?”
海爾希被他的反應逗樂了,放下酒杯道:“嗯,這樣吧,我還挺中意你的,要不我送你一個情報怎麼樣?”
薩裡安抿了一下嘴唇,回答:“不必了。”
海爾希略微偏了偏頭,用像是惡作劇的孩子一樣的語氣說:“唔、是嗎?但是這和藍夜塔倫有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