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到利姆正套着臃腫的白色防火服，推着同樣是白色的小車，走在競技場内部。
即使在課堂上擔任助教，利姆也完全沒有收斂自己的臭脾氣：“和你一樣，缺錢。”
“哈哈，”弗萊幹巴巴地假笑了一聲，“我可不知道魔法物品相關課題的研究員還能缺錢。”
利姆的語氣毫無起伏：“這笑話有點老掉牙了，我該笑一聲捧個場嗎？”
“粉色毛茸茸”偷偷敲了敲巴納爾的小窗：兩個人關系不太好的樣子？
巴納爾無奈地正了正鼻梁上的眼鏡：有關系好的才值得驚訝吧。
“粉色毛茸茸”想了想，發現目前她認識的NPC當中，好像還真的隻有阿加特和利姆關系不錯。
随後他們聽到台上有幾個助教在小聲抱怨：“那家夥怎麼也來了······”
弗萊又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取消了擴音，避免給新生帶來不好的影響。
然後，他扭頭問瑞德：“怎麼回事？我還以為那家夥從來不參加任何活動······”
同是研究魔導器的瑞德聳聳肩膀：“你猜我為什麼要選在教室裡面幹的活兒？我實在和那家夥合不來——”
随後，他低聲笑道：“不過，弗萊啊，你剛說的那個笑話是有點太古典了。你該不會真的覺得我們系的都很有錢吧？”
弗萊：······缺乏常識真是對不起了。
新生們都在低聲交談。
實踐課的内容确實很新奇，但是高年級學生的八卦也很有趣。
“有沒有覺得那個學長的聲音還挺好聽的！”
“嘿嘿頹廢陰郁娃娃臉帥哥，是我喜歡的類型！”另外一個女孩子雙手捧着臉，“有沒有他的聯系方式呀？下了課我要去找他表白。”
“粉色毛茸茸”幾乎要呐喊起來——
别啊！！前面是深淵啊！！！
他不是“頹廢陰郁帥哥”，是“毒舌陰郁帥哥”才對······等等，我已經默認他是陰郁帥哥了嗎？
巴納爾前排的一個女生偷偷摸摸地和同桌咬耳朵：“哇，冤家诶，好像有點好磕。”
“粉色毛茸茸”和巴納爾還沒有來得及震驚，“巧克力”的反應卻比他們更加激烈。
隻見“巧克力”拿着起筆記本，輕輕拍了一下前排那個女孩的頭：“不許磕！那是我師姐夫！”
“粉色毛茸茸”和巴納爾再度震驚：“？！！”
誰的師姐夫？！！
不、不是，誰的師姐？！那麼強大的嗎？？放在少女向攻略遊戲裡的話，利姆可是噩夢級的Boss啊！！
還好，他們很快就搞清楚了這個所謂的“師姐夫”指的不是利姆，而是弗萊。
據“巧克力”所說，她的學姐琳娜，已經和弗萊談了好幾年的戀愛。
雖然琳娜的家裡人似乎并不看好這段感情，但琳娜一直堅持。
什麼嘛，這個愛情故事裡完全沒有利姆的名字啊。
······也對，利姆那個樣子，怎麼想都不會有女朋友。
“粉色毛茸茸”不知道自己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怒其不争”。
看看别人的學長學姐，多麼甜蜜的愛情故事啊——利姆連朋友都沒有幾個，整天泡在實驗室裡也不出去玩，真是浪費了青春的大好時光。
巴納爾也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
嗯，上次“巧克力”的那位師姐對利姆的了解也并不詳細，僅僅隻是知道行程而已······是我們反應過度了。
沒辦法，因為“利姆有女朋友”這種可能性實在是太過恐怖、太有沖擊力了，讓人一時之間沉迷八卦······不是，讓人一時之間無法理智思考。
于是，兩名玩家一個帶着老母親般的憂思、一個帶着八卦老闆的心虛，都陷入了沉默。
之後，利姆就沒有再和教室内的其他助教有什麼交流了——也許是因為兩邊都不想和對方說話。
弗萊講課講的很好，不一會兒就把這小小的不愉快翻篇了，課堂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玩家們的興緻也逐漸消弭，開始交頭接耳讨論些别的事情。
“粉色毛茸茸”和巴納爾悄悄看向投影，隻能看到一個穿着隔熱服的白色身影在忙碌。
舉行召喚儀式用的百來個小型祭壇已經準備好了，用于保護學生的設施也早已安裝完畢。
利姆調整着手中的測量儀器，時不時走幾步看看效果。
這種枯燥的作業實在是沒什麼好看的，學生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别處，他完全淪為講課的背景闆了。
而教室内，弗萊正在介紹注意事項。他把需要注意的點和過去發生過的一些意外事故穿插在一起，講得十分生動有趣。
“希望這些例子能加深你們的印象——”他朗聲說道，“别剛剛笑完自己就犯了錯，要是操作不當、被惡魔咬掉手指頭——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學生們又發出一陣笑聲。
“這一次我們要召喚的是最低等級的惡魔——他們沒有智慧，甚至可能沒有明确的自我意識。
“通常而言，惡魔都是很現實的——你提供多少能量，就會有多強的惡魔出現。
“但是它們也很貪婪。因為它們貪圖祭品，所以召喚者也可能會召喚出超乎預料、過分強大的惡魔。這是非常危險的情況，因為召喚者很可能無法控制場面，反而被它們找到機會、一并吞噬。”
弗萊在講台上轉了一圈，繼續說道，
“不過我們并不需要擔心這些。因為這一次，我們給出的祭品非常的······劣質，哈哈，對于需要乘坐’寬敞的列車’來往的強大惡魔而言，完全就是連來回的’車票錢’都不值，更别提因此浪費的時間和精力。
“隻有強大惡魔不屑于搶奪的能量，才會輪到小惡魔們。
對于那些弱小的惡魔來說，哪怕得到的能量可能剛剛夠支付來回的車票錢，它們也會抓住一切機會。畢竟，在惡魔的世界裡，不變強，就會成為其他惡魔的養料。”
他指向投影中的一些設備，介紹道：
“除了将召喚用的魔法固定下來、方便我們操作的’祭壇’，這些黑曜石制成的設備，就是用于阻隔的設備——就像一張網眼很小的漁網，防止你們在課堂上召喚出麻煩的大家夥。”
透過投影，學生們可以看到利姆正在檢查最後的幾道保險。
代表“安全無誤”的藍色指示燈亮了起來，但利姆卻皺了皺眉，沒有激活開關。
他站起身，退後了一步，好像在觀察什麼。
“喂，來福？”
聽到來自利姆的傳音，講台上的弗萊不得不停了下來。
他無可奈何地糾正：“說了我叫弗萊。有什麼問題嗎？我們這邊——”
“數據有問題，”利姆再次打斷了他，從小推車上取下了另外一個表盤進行核對，“波長不穩。長周期内峰值也無規律——我看看，基礎高了百分之四十······四十五個百分點。”
“······”弗萊轉向教室内的瑞德，“我聽不懂，有不那麼專業的詞彙嗎？”
瑞德回答：“他說的已經不算特别專業了······”
對于承認自己無知的人，利姆也沒有再打擊他的興趣：“就是能量反應過于活躍。”
一名助教嘀咕道：“那不是很常見······”
瑞德低聲給那位同學解釋：“如果僅僅是偶爾的能量活躍，那确實很正常······但這種短暫的活躍體現在儀表盤上，通常隻是短暫的、局部性的，頂多跳出一兩個小小的波峰。如果整體都很高，那可能确實有什麼問題。”
一年級學生們一頭霧水。
弗萊皺起了眉頭。
哪怕利姆的性格确實叫人一言難盡，他的業務能力還是受到教授認可的。
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同樣是學魔法器具的瑞德從旁印證。
雖然他和利姆的關系并不是很好，此時也集中起精神、認真詢問“專家”的意見：“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建議是暫停這節實踐課。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馬上找個教授來看看情況。”利姆毫不客氣地說。
弗萊猶豫了一會兒。
這一堂實踐課是聯合教學的大課，貿然停課影響挺大的。
要是問題并不嚴重，他估計會被教授打上小題大做、能力不足的标簽。
但是，最重要的當然還是新生們的安全——不過弗萊覺得，在決定停不停課之前，還是先找一名講師來看一眼更為合适。
弗萊将擴音功能關閉，轉向教室内另外一個魔導器具專業的研究生：“瑞德，你覺得需要立刻停課嗎？”
瑞德苦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呃，我不清楚。雖然他在我們這裡名聲不太好，但是一碼歸一碼，我導師說過，利姆還是蠻有本事的。而且，他總不至于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面瞎說吧？”
“我倒是聽說他早就不想在學校待了。”旁邊一位助教涼涼地吐槽，“他希望早點被趕出去，我還不想被退學呢。”
看到高年級學生們開始讨論，新生們也變得鬧哄哄。
好不容易等到一節可以大展身手、看看自己真實水平的實踐課，居然要鴿？
怎麼能這樣？！
小朋友們都有些不依，嘀嘀咕咕地互相抱怨。
弗萊看助教們也有些心浮氣躁，就安慰了一下那位看起來快要和利姆吵起來的同學，讓他走空間通道找講師來幫忙。
随後他再一次通過魔法石向利姆确認：“你的意見是立刻停課嗎？”
另一邊，利姆已經在啟動“競技場”内部的空間傳送裝備，顯然是想要直接挑撂子不幹了。
“你要想繼續上課，也隻能繼續上理論。”也許是因為高熱的環境，利姆的聲音有些提不起勁，“要是你們不試一下不死心的話——既然有異鄉人，那幹脆讓他們先來試試吧，反正也不會死。”
“粉色毛茸茸”和巴納爾：“······”
難道我們在他心裡就是這樣的形象嗎······
其他玩家對利姆的話語很不滿。
雖然他們确實不會死，但是這種态度······就像是把他們當成了可以利用的工具人！
拜托，明明他們才是“玩家”耶！
能成為法師的玩家，不是歐皇、就是真的很擅長學習的天之驕子。
而且進了學院裡的，大部分都是和遊戲角色差不多年紀的真小孩，一個個都是不願意受氣的性子。
利姆才不會在乎别人怎麼看自己的。
“讓他們多死幾次，屍體鋪滿地面，”利姆的聲音陰森了起來，“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孩子也不會敢再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了。”
巴納爾和“粉色毛茸茸”：······求您别說了。
他們對魔鬼學長那張嘴真的很無奈：這人一開口，大家就知道他嘲諷技能肯定滿級了——這仇恨拉得真穩啊！
弗萊也在心中歎氣。
他其實和利姆不算特别熟，也沒有想過要和他作對——這麼多年來，他們唯一的一次沖突，就是之前他帶着幾個學弟去澡堂的時候，被對方的冰霧威脅了······
咳咳咳，雖然那次确實是自己不好，沒有及時阻止學弟給那個臉皮薄的學生開玩笑······
但這家夥糟糕的性格真的是名不虛傳啊！
唉，希望講師趕緊來吧······
教室内的助教們努力安撫新生，卻快要壓不住騷動。
利姆則無所事事地靠在小車上，等待空間傳送裝備啟動完畢。
然而就在這時候，之前一直是藍色的指示燈，突然變成了紅色，并且發出了刺耳的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