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賊人犯下如此過錯,本應處以極刑腰斬示衆!然而還望皇祖母看在陳老太君和孫兒的面子上,賜他一個全屍!”
太子之言擲地悲憫,聽到此話的陳程暴起掙紮,口中發出嗚嗚的哭喊來,卻仍被内司的侍衛壓了回去。
太後歎了一口氣,悠悠道:“不過這陳家小兒雖然魯莽,卻不失為良善之輩,暫且寬恕他一回罷,陳老太君膝下孫兒輩裡頭最心疼這個孩子,若是要斬他,豈不是寒了陳老太君的心?況且這佛門重地,哪裡能打打殺殺的……”
“皇祖母教訓得是,您這是願意寬恕于她。”蕭代炆一臉喜色,“那依皇祖母之見,要如何處置此人為好?”
郦太後略一思索,笑道:“莫不這樣,這孩子偷盜舍利也是因為一心向佛,如今點撥他回了正道想來也是知錯必改的……就讓他自此剃度了罷,在這寺院之中當個僧人,也是全了他對佛祖的一片崇敬之心。他既然剃度,外頭沒有個理事之前,這巡查一職責便交由内司罷,免得再叫你操心……我聽下人們說,你時常夜不安寝?”
“皇祖母聖明。孫兒謝過皇祖母挂懷。”
太子後背泛起一陣寒意,東宮之中竟然是有太後的眼線?他斂下眉目中的殺意,附和着到:“隻是還懇求皇祖母莫要将今日之實情外揚……畢竟,總歸不好真傷了太君的心,兒孫之中有敗類如斯,着實……就當是孫兒懇求皇祖母,也是全了孫兒在老太君面前的一片孝心。”
“自當應允。”太後擡手微笑。
然而拜别太後之後,轉過别苑,太子便使近侍附耳過來。
“陳程今夜之内,必死。”
他的雙目不掩殺機:“盜取舍利子的究竟是何人,務必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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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姐姐,你是怎麼笃定兩邊一定會掐起來的?”
瞿夏方偷聽回來,正纏着瞿心燈和明翎問,“那皇城司指揮副使不是太子的人嗎?為什麼反而是太子要治他于死地?”
瞿心燈仰躺在玉蘭樹下的美人榻上,和沒個筋骨似的,聲音慵懶散漫,慢慢給他解釋道:“太子之生母出生陳氏,他和那個陳程也算是表兄弟。”
“那他還要殺他?”
“隻能說……他不該出生在陳氏吧。陳氏現如今也是有衰落之像了,爵位雖在,但在朝中有實權者也日益稀薄了,他這個皇城司指揮副使的位子多少人垂涎,但是這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欺男霸女,恃強淩弱,裝裝件件的罪名疊下來有山高。”
瞿夏一時沒有裡理解:“那太子還重用于他?”
明翎道:“皇城司在京中是怎麼樣的存在?這是京中最後一道防線,若是皇城司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勢必會後患無窮。”
“太子重用于他……一半是因為這人确實有些本事,另一半……許是看在陳老太君的面子上吧。”瞿心燈補充道,低眉翻看着手上的冊子,明翎這才發現上面一樁樁一件件赫然都是這個陳程這麼些年來為非作歹的證據。不隻是陳程,還有太子、太後身邊從屬官員。
簿子不厚,然而每一個字都寫得擁擠。
這是公主給的。除掉陳程這一要員便是折了太子一黨的羽翼,這個職位空了出來,那麼可以操作的空間這可就大了。
瞿心燈歪着頭想,為什麼要送她一份這樣的名錄的?為了殺起人來少些愧疚感嗎?有趣,有趣,皇家之人,倒是邀她這個蜉蝣替天行道來了。
偏偏瞿心燈還拒絕不了。
“陳家一日比一日沒落,最後能說得上話的,隻剩下一個陳老太君了。她年輕時曾做過女官,後又為先帝擋過一劍,于國有功,孫子成了這樣子,她用一身榮譽換她孫子回京,還是可以的。當然,孫子死了的話,這個賣老臉的機會就賣不出去了。”瞿心燈歎了口氣。
明翎道:“你是說,太子要弄死陳程就是為了日後借陳老太君之勢?”
“是啊,陛下對當年的陳妃的那麼點愧疚早就消磨殆盡了,陳家最後的體面,可就隻剩下哪位老太君了,要是連最後一點體面都用了出去,太子背靠的陳家,可就真一點用都沒有了。”
瞿心燈說完之後便不再說話了,心裡想的确實,要是公主站在太子之位,她該當如何做?
寺外的守衛換成了内司,不知道是誰騎着快馬奔會京中入了陳家庭院,老太君聞說孫兒在承恩寺頓悟剃度為僧,之後便往後一仰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心中便預想着他是招惹了什麼不該招惹人,拼了一張老臉想要将這孩子從寺院中贖回來,卻不料方才整裝準備出京,便就又聽到了孫兒暴斃而亡的消息。
陳老太君這一回直接昏死了過去。
城外承恩寺,在内司的看守之下,已然剃度向佛的陳家長孫為奸人所殺,内司失職,伴駕的秦貴妃提議,讓遊龍衛接管巡查一責最是妥當不過,恰巧公主的生辰佩真的丢了,陛下便又教遊龍衛全寺上下盡心尋找。
廣甯公主的生辰佩丢了,面孔陌生的遊龍衛身披铠甲全寺上下四處尋找,必然是能順利找到的。
有個早些年見過且傾心于進京述職的林小将軍的姑娘說,遊龍衛裡有個副将,長得那是一個風流潇灑,竟是肖似哪位為國捐軀的小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