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過來了？”瞿心燈将眉頭一挑，擡手為柳淮斟了一杯茶水，示意他在她對面坐下。

柳淮入座，對瞿心燈微微一笑，道：“我先前向小許大夫讨要了一些迷藥，那些守衛本來就困頓，加上些迷香自然就暈了。”

“那你是這怎麼躲過巡邏的侍衛的？”

柳淮一愣，哭笑不得道：“心燈姑娘這話說的，我在平川時，也算是個武将，要是這點事情都應付不過來，遲早要被草原上的狼吃了。”

是哦，柳淮這人，還是個武将。瞿心燈想起來了，看他病殃殃的樣子這麼久，倒是真當他是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文弱書生了。

那既然這樣，許紀師承襄襄，醫術也是萬裡挑一的，怎麼他開的藥一帖一帖地灌下去，他這個身子骨還是不見有一點起色。瞿心燈不禁回憶起過往來。有一年在平川的時候，軍中将領聚會宴飲。衆人忽而起興要到草原上去跑馬，彩頭是大将軍新的的一柄好劍。

那是軍中兒女盡可參與，一時熱血如潮，一番角逐下來，隻剩柳淮、林陵、一個裨将以及一個婦兵将領還留在場上。

最後是誰赢了？好像是那個婦兵将領？那是個勁裝骁勇的女子。瞿心燈想起她來，有些感懷。

“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什麼事嗎？”瞿心燈懶懶倚靠在繡入了金銀繡線的引枕上，睨着柳淮問道，他前幾天才剛剛取出心口的那根針來，此時臉色還有些蒼白。

“沒有事就不能來了嗎？”柳淮一愣，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期待。

“倒也不能這麼說，你要是想見我了，或是我想見你了，都可以來。”

“那姑娘現在想見我嗎？”

“自然是想的。”

“在下今天來，也是今天聽說了一些流言，姑娘交給我的證據我盡數都看了，裡頭确實有許多東西可以佐證平川軍饷拖欠之實，然而這些還遠遠不夠，暫不說軍械，這些錢被貪墨之後到底去了哪裡？”柳淮道。

“你的意思是？”瞿心燈挑眉。

“還缺一冊承華宮建造的賬本。”柳淮分析，“我聽許先生說，這本賬至今下落不明？”

“不錯，這一點我們早就查到了，得到的消息是，這本賬單早在年初的時候便被府中一個花匠盜出，那邊一直在派人尋找，可惜無果，我們也在試圖找到這本賬冊，但是據說和這件事有關的花匠在出事之後就迅速舉家遷走了，至今沒有找到蹤迹。難道你有什麼線索？”瞿心燈坐直了身子。

柳淮正了正神色，道：“我這次來找姑娘就是因為這件事情。”

“什麼？”

柳淮苦笑，道：“莫不是這個上京都找不出一個花匠侍弄那一株禦衣黃？這件事情有些蹊跷，我故而便留了個心眼，他們将我從梅園押道此處之後便打聽了一番。”

瞿心燈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敲：“花匠……問出什麼來了嗎？”

柳淮點了點頭，他繼續道：“這一株禦衣黃原是郦府的花匠在侍弄，太後好牡丹，此事天下人盡知，故而承華宮建成之後這老仆便被送到了承華宮之中。而就在我來之前的一個月中，那老仆卻莫名死了。”

“死了？這麼死的？”瞿心燈皺了皺眉頭。

“據說是生了一場惡疾，我起先沒有起疑，但是之後在接手那一盆禦衣黃之後，發現了這個。”柳淮從口袋中摸出一方絲帕輕輕展開，裡頭赫然露出一張皺巴巴、髒兮兮、殘破拼湊的書封皮來。

“這是那本賬目的封皮。”柳淮道，“松土時，我在那盆禦衣黃的土壤裡頭找到的。”

*

同庚站在窗前，看那個男人打開瞿心燈的房門，裡頭無甚動靜，過了片刻，便見他又出來。行蹤狗狗祟祟，她當下便起了疑心，見明翎靠在榻上睡得正香甜，便悄無聲息地從窗口翻出，跟在了柳淮後面。

穿過回廊，避開夜巡的侍衛，同庚一路上不遠不近地跟着，知道看見柳淮最終在花房停下。兩個暈倒的内侍橫七豎八癱在門口，身披黑袍的男人卻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從二人身上踩了過去。

“嗯——”

一個侍衛發出一聲悶哼，随即又睡死過去，柳淮回頭看了一眼，同庚便迅速躲到了牡丹叢之後。

好險，這樣沒有征兆的回頭，差點被發現了。同庚拍了拍心口使自己冷靜下來，心道，這是什麼人？好淩厲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