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心燈倒吸了一口涼氣,對蕭代慈道:“把繩子解開。”
“你要幹什麼?”
“别到時候我們兩個真一起下去了。”瞿心燈道。
“不行,那你怎麼辦?”蕭代慈想分出一隻手去抓她,這邊剛剛騰出一隻手來邊發現,和瞿心燈相比,她甚至一隻手支撐起自己的重量都做不到。
“解開。”瞿心燈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時,她講那隻脫臼的手抵上崖壁,攀住石縫的那隻手動用全身力量蕩了起來,等到下半身往石壁那邊接近的時候,她借着自身的重量,将那隻脫臼了的手往崖壁上一撞。
聽得一身悶哼和一陣輕微的脆響,那隻脫臼的手臂就這麼接上了。蕭代慈驚了半晌,片刻後讷讷道:“不疼嗎?”
瞿心燈翻了個白眼:“你、說、呢?”
“能使得上勁嗎?”
“可以,繩子已經解開了吧?你的右手邊又一塊石頭,試一試穩不穩,換到那邊去。”
蕭代慈點頭應是,然而在先前的過程中兩天的體力都已經消耗太過,雖然在口中含了丸藥,但是兩人多多少少還是會受瘴氣的影響,她往上去攀那一塊岩石時,終究是脫離,身體不收控制往後一倒,眼看就要掉入亂石林中。
“小心。”
瞿心燈要去拉拽那根繩子,卻返現早已解開,就在她心跳将要提到最快的時候,一個陰影從她頭頂落下,一雙修長俊美的手拉住了蕭代慈的後衣領。
“師父!!!”
瞿心燈眼中驟然亮起了一寸光芒來。
灰袍的身影從天而降,腰上挂着鎖鍊,在崖壁之上身姿輕盈如鷹隼來去自如,她一手拽着蕭代慈的後衣領,一手拽着瞿心燈的胳膊,一個借力,将兩人甩到了距離二人兩丈款的崖壁另一側——那一處有一片可以稍作休憩的平台。
等瞿心燈喘着氣緩過來的時候,達天聽已經從崖壁另一側也蕩了過來。谷頂落下來一片陽光照在她雪白的發絲之上,質感如同最名貴的杭綢,反出柔和的光澤來。
還沒等她想要問達天聽些什麼,比如她為何會在此處,便見一邊的蕭代慈理了理衣領,躬身拱手,對着達天聽喊道:“姑姑。”
瞿心燈:……
瞿心燈:?
*
從崖底出來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天,瞿心燈一句話都沒有和達天聽講。蕭代慈看着都有些着急,偏生達天聽和沒事的人一樣。
三個人擠在一輛小小的馬車之内,瞿心燈在右,達天聽在左,蕭代慈夾在中間,左看,瞿心燈閉目養神,右看,達天聽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等到她終于悠悠然有了要轉醒的時候,瞿心燈狀似不經意間往她那邊看了一眼。
瞿心燈才剛剛看過去,達天聽就和感應到了什麼一樣,瞬間睜開了眼睛,兩人的目光正正好好撞在一處。
瞿心燈:……
瞿心燈輕哼。搞得好像瞿心燈很關心她一樣。
瞿心燈别過頭去不理她,達天聽卻不依她,将臉故意湊到她目光所能及的地方,勾着唇笑着看她:“真生氣了?”
瞿心燈:?
瞿心燈不說話,達天聽失笑無奈,輕輕搖了搖頭,道:“又不是故意瞞着你的,這不是忘了告訴你嗎?再說了,你不也沒問過嗎。”
這還是瞿心燈的不是了。
“師父的錯,師父的不對,師父和你道歉,原諒師父好不好?”達天聽往她手中塞了個漂亮的劍穗,又塞了一顆糖,見蕭代慈在旁邊看着,往她手中也塞了一顆。後者把玩着這顆饴糖,覺得有些新鮮地笑了笑。
“所以你的真名叫蕭恪?”
達天聽搖了搖頭:“我隻是你師父。”
她這樣道,眼中有一些憂傷的神色。
其實,但凡達天聽不在瞿心燈面前總是大罵哪位傳聞中的大長公主,這麼多年下來,瞿心燈可能還會懷疑一點。
在她以遊俠的身份接走瞿心燈後,在她第一次聽瞿心燈問起母親的往事時選擇撒謊時,達天聽終于意識到,她就是接受不了面對瞿懷瑾的離去,她接受不了自己失敗的過去。
故而她就像一個看客一樣,她告訴瞿心燈,她母親輔佐的那個傳聞中無往不能的大長公主,其實是個背信棄義、不堪為人的廢物。
自己罵自己,這感覺還是蠻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