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因郡近幾日的氣氛有些低靡,郡民們聊天交談的過程中,總會時不時地擡頭望向領主的城堡,臉上或多或少都挂着憂慮和不安的神色。
這是因為前兩天,原本的領主巴列特子爵去世了,他留下的三個兒女和第不知道多少任小老婆圍繞着領主之位展開了激烈的鬥争,搞得整片領地内人心惶惶,平民們沒辦法安心勞作生産,隻好每天祈禱這該死的繼位之争能快點結束。
而此時,在領民們所看不到的城堡内部,這場繼位之争确然進行到了尾聲。
上任的新領主高坐在城堡大廳的主位上,椅背柔軟華貴的紅絲絨面料簇擁着她雪白的肌膚,和纖細手指上碩大的紅寶石權戒互相映襯。
大廳冰冷的地面上或站或跪着幾個人,但不管是跪是站,他們身後無一例外都有看守的士兵,在盔甲與刀劍的威脅下,在這場鬥争中淪為敗者的幾位前繼承者們無論心中作何想法,面上都不敢表露出來,隻能按捺着不甘等待勝利者落下判決。
“阿諾,”新上任的女子爵終于開口,給出對自己兄弟姐妹的發落,“我會取消你的貴族身份,把你送到領地邊界的軍營裡,從最底層的士兵做起。”
“至于達蓮娜姐姐,”她黑色的瞳仁轉動,上揚的眼尾弧度因為過長的卷翹睫毛而更顯鋒利,“你就去上學吧,林頓公學是一所很好的學校,适合姐姐在裡面學習更有用的東西。”
跪着的一男一女聽完對自己的處置,臉色都變得很不好看,老子爵的小兒子,也就是現在女子爵的弟弟阿諾忍不住擡頭瞪向他的二姐,并毫不客氣地直呼其名:“愛麗絲,你憑什麼剝奪我的貴族身份?我是父親唯一的兒子,生來就是高貴的巴列特家族繼承者!”
女子爵,也就是愛麗絲嗤笑一聲:“那你現在不是了,因為我赢了,作為領主,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我說了算。”
說完,她耐心欠奉地擡了擡手,示意士兵把她這兩位手足帶下去,然後送他們去各自該去的地方。
阿諾還心有不甘地試圖反抗,但立刻被士兵無情地用一塊布堵住嘴拖了下去。
另一位失敗者表現的則得體得多。和女子爵面容有幾分相似,但看起來更為成熟妩媚的女性仍舊穿着她華麗的裙裝,在被士兵帶走前,達蓮娜回過頭向着高椅上的妹妹投去一個複雜的眼神,随後沉默地轉過身離開了這座已有新主的城堡。
至此,空曠的大廳下方隻剩下了最後一名亟待處置的階下囚。
愛麗絲饒有興趣地瞧着她美豔動人的繼母,這位老子爵剛娶進門一年的遺孀此刻戰戰兢兢地站在兩個士兵之間,她原本是個破落的小貴族之女,沒什麼見識和本事,隻因為貌美被老子爵瞧上才成了子爵夫人,之前的繼位之争中,這位花瓶夫人說是參與了鬥争,但實際上隻會仗着自己子爵遺孀的身份胡亂發号施令,以及在幾個正經繼承人面前胡攪蠻纏。
愛麗絲很清楚她這個小繼母想要什麼,她隻是想要繼續擁有那些華貴的裙子和首飾,以及各種各樣奢靡宴會的享樂資格罷了。參與繼位鬥争,也隻不過是因為,在她天真虛榮的腦子裡,領主之位和“領地上頭一份的享受”劃等号而已。
愛麗絲并不介意養着沒有威脅性的美麗事物,她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放緩了一些:“佩琳夫人,您是父親的遺孀,可以繼續生活在城堡裡。”
聽見這話,本來吓得半死的佩琳夫人一愣,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微微亮了起來,抓着袖口的蕾絲邊試探着确認道:“真的嗎?我不用被趕出去?”
愛麗絲覺得這樣的佩琳夫人更像是某種無害的小動物,這一瞬間她突然可以理解老子爵為什麼會喜歡她了。她微笑起來,對佩琳夫人道:“是的,但是基于财政方面的考慮,您的宴會開銷需要減半,我想您能理解的吧?”
這樣的結果已經比佩琳夫人之前預想的好太多了,不就是收斂一下自己對宴會的狂熱嘛,比起被趕出去過窮苦日子,佩琳夫人覺得她很能理解。
于是她沖着愛麗絲欣喜地行了個屈膝禮表達順服,然後就高高興興地跟着女仆下去,重新回到她在城堡裡的地盤當貴族夫人去了。
愛麗絲坐在高椅上看着她歡快的背影轉出門,一直側立在她座椅斜後方的秘書官等待已久,這會兒見領主處理完她的競争對手們,秘書官馬裡趁機上前,把手裡要給領主過目的賬冊統統呈了過去。
愛麗絲嘴角的微笑一松,看見那摞厚厚的賬本就頭疼,等她翻開賬本看了幾頁之後,那些亂七八糟的數字和記錄就讓她的頭疼更難受了。
她“啪”地一聲合上手裡的冊子,問道:“我記得領地内會算賬的人才不多?”
馬裡聞言面露苦笑,何止是不多,除了不幹活的貴族老爺們,平民官員中能識字的家夥本來就少,更别提擅長術數計算和記賬的了。
愛麗絲對此心裡也有數,沉吟片刻,她對馬裡道:“快到各大公學的畢業季了,你去拟個公告發布出去,招募一些會算賬的學生來。”
她說完,卻見馬裡站在原地沒動,眼神中透露出一些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