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鼻梁上架着一副水晶眼鏡,這是從王城那邊流傳過來的煉金道具,價值不菲,她從老子爵的收藏裡把這件精巧的小東西翻了出來,然後便毫不吝惜地日常使用起來。
聽了馬裡的叙述,她取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那就讓他們回去種地,告訴他們,誰秋天收成最多,就可以免最多的賦稅。嗯……就按10%的比例減免吧,比如收十斤麥子就可以少交一斤的稅。”
馬裡若有所思,擔心賦稅減少會影響他的工資水平:“原來的賦稅比例是70%,村民收獲十斤麥子要交上來七斤,您的意思是以後隻需要交六斤了嗎?”
“原來的賦稅比例這麼多?”愛麗絲不聽不知道,一聽又吓了一跳,回過神來簡直要贊歎約克郡的平民們的生命力,他們能在老子爵手下這麼多年還沒餓死,簡直是個奇迹。
她想了想,幹脆又減了一成,并且仿照給傳令官的激勵措施給了相似的鼓勵政策:“收獲季時,每個村莊收獲最多的人家可以獲賜一頭牛,從我名下的莊園裡出。”
馬裡手中的羽毛筆唰唰唰記下領主的命令,記完卻沒立刻走,而是猶豫着看向愛麗絲,旁敲側擊問道:“大人,這樣會不會影響本年的财政收入?萬一造成了赤字,恐怕會影響城堡的日常運轉……”
愛麗絲看出這家夥肚子裡的小心思,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成功地令秘書官額頭冒汗後她才慢悠悠地開口道:“金币就像海綿裡的水,擠一擠,總會有的。實在不行,就把佩林夫人的宴會預算全部取消,我想這已經足夠支持半年的正常開支。”
馬裡這下把心放回了肚子裡,揣着又一份新政令離開城堡忙活去了——他也有獎金,而且領主答應了他會比給傳令官的更豐厚。
而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宴會将全部泡湯的佩琳夫人此刻正在挑選新送來的裙子。她拎着一件天藍色的裙擺和另一件玫紅色的袖口,在二者各有千秋的設計上搖擺不定。
送衣服來的裁縫是個眼生的中年人,長得瘦瘦小小還蓄着兩撇山羊胡,見到佩琳夫人在兩件衣服之間難以抉擇,他眼中精光一閃,湊近了女人低聲讨好道:“夫人,這兩件裙子都是用了最好的面料和最流行的款式,簡直不能更襯您的美貌了,不如您就全部留下來?”
佩琳夫人對這個提議十分心動,但想起繼女領主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處事的手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咬咬牙還是拒絕了。
她拿着玫紅色的裙子愛不釋手,可眼睛又一邊舍不得地流連在那件天藍色的上。
裁縫見狀接着道:“夫人,子爵大人還在的時候,别說一件裙子,就是把我們的店鋪搬空給您都沒有問題……”
他的話還未說完,侍立在房間角落的女仆便輕咳一聲,從陰影裡走到佩琳夫人身邊,聲音輕柔地提醒道:“夫人,算時間大小姐應該已經平安抵達公學了,您是否要去信一封表示慰問?”
女仆的話一下子讓佩琳夫人想起子爵其餘兩個子女的下場,并聯想起自己之前對被趕出城堡過苦日子的恐懼來,她迅速搖頭,十分堅定地再也不看那件被放棄的裙子一眼:“拿走吧,我要這件玫紅色的,我喜歡紅色。”
裁縫見佩琳夫人完全沒有被挑唆到,心裡不由得暗罵一聲,但他沒有機會再開口,因為女仆已經引着佩琳夫人去另外的卧室換新裙子了,她們一走,幾個守在門口的士兵就走了進來——他們接到了女仆臨走時的示意,要将這個不知道是誰派來挑撥生事的裁縫抓下去審問。
稍後得到消息的愛麗絲滿意地贊賞了女仆的機警。她很明白,佩林夫人這樣的美麗蠢貨雖然造不成什麼大的傷害,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也會制造出一點小小的麻煩,因此她在夫人身邊安排了時刻盯着的仆人,以杜絕某天不得不處置可愛小繼母的可能性。
現在看來,這樣未雨綢缪的舉措顯然是有效的。
不過總這麼把人關在城堡裡閑着也不是個事。
苦于人手不夠用的領主大人心念電轉,吩咐女仆長去把夫人叫來。
剛試上新裙子的佩琳突然收到領主傳喚的命令,她吓得連裙子都沒來得及換下來,惶惑地跟着女仆長來到了書房。
高聳的玻璃窗兩邊是直頂天花闆的書櫃,厚重的橡木書桌後端坐着戴眼鏡的年輕領主。
見到她來,愛麗絲從賬本裡擡起頭,先是誇贊了一下花瓶繼母的新裙子,然後直入正題:“佩琳夫人,我記得您也出身于貴族,姓……布萊茲,對嗎?”
沒想到繼女會突然問這個,而且她居然記得自己那早已沒落的家族的姓氏,佩琳夫人驚訝之餘不禁有些感動,她點了點頭,老實道:“是的。”
“太好了,”年輕領主的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在透過玻璃窗灑下的陽光下顯得更加晃眼,随後佩琳聽到她問,“那您一定受過良好的教養,必然是識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