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後,死氣沉沉的繃帶繭終于有了動靜。
就在愛麗絲他們讨論政事的時候,将養了好幾天的暗精靈耶爾終于從黑暗的混沌中恢複了意識,他昏迷時耳邊模糊地聽見有一個悅耳的女聲,等他徹底醒來,那道悅耳的女聲就變得越加清晰,語氣雖然溫和,但顯然帶着上位者的口吻。
耶爾分辨出那個女性應當是在對什麼人發布命令。
于是根據以往的經驗,耶爾猜測,這可能就是他新換的主人,就像他之前那些擅長命令别人的主人一樣。
他睜不開眼,因為右眼和臉上的大面積傷口,他的整個頭都被醫師用厚厚的繃帶給包住了,視線受阻的情形下,不安的暗精靈試圖擡手去抓眼前的障礙物,可剛剛一動,渾身的疼痛與繃帶造成的束縛感就讓他忍不住喘息了一聲。
也正是這一聲,讓帷幕另一端的三個人察覺到了他的醒來。
愛麗絲的注意力完全被那頭的變故吸引了過去,她無暇顧及兩位下屬的驚疑不定,直接下了逐客令:“好了,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女仆長,帶兩位先生離開吧,我要處理一點事情。”
“是,愛麗絲大人。”沉穩的女仆長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對馬裡和傑克道,“二位大人,請跟我來。”
馬裡和傑克并不想就這麼定下這件事,但面對領主不容置喙的命令和已經開始恭敬請他們離開的女仆長,當下,二人隻能順從地點點頭,起身告辭。
房門關上後,屋内瞬間安靜下來。愛麗絲深吸一口氣,肅容走向帷幕後面。她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會面對一個什麼樣的家夥,醒來的暗精靈究竟是善是惡、是溫和還是暴虐,這些她擔心和提防的問題,現在馬上就要揭曉答案。
她伸手撩起了帷幕,看見床上的白色繃帶怪已經換了姿勢,他被包成一個球的手正試圖擡起來往臉上摸,而另一隻情況相同的手正往下撐着身體,似乎是想從床上半坐起來。
但可惜,重金請來的醫師先生并不吝惜包紮敷料的損耗,暗精靈從頭到腳都被繃帶嚴絲合縫地束縛着,明明是保護傷口的措施,這會兒卻陰差陽錯地變成了替愛麗絲束縛可能危險的防具。
真是妙啊。
愛麗絲觀賞着這一幕,在心底贊歎了一聲,決定再給醫師漲點診金。
“别動了,”她看了一會兒,開口打斷暗精靈徒勞的嘗試,“如果你不想身上的傷口崩開的話。”
令愛麗絲意外的是,随着她的話音落下,想象中可能會有的激烈沖突完全沒有發生,床上的暗精靈僵了僵,居然真的停下了動作,并且乖乖地一動不動了。
愛麗絲驚訝過後,心裡陡然升起一陣興味。
這麼聽話,難道真的沒有攻擊性?還是說,這家夥隻是在僞裝?
她決定試探一下。
“很好,”她的聲音變得溫柔,“你能躺回原來的姿勢嗎?”
耶爾遲疑了一下,然後緩慢地擺弄着手腳躺回原位,動作雖然艱難,卻顯得極為順從。
愛麗絲摸了摸下巴,故意話鋒一轉:“唔,要不你還是坐起來吧?”
耶爾這回連遲疑都沒有了,他又默默地支起被包裹成球的兩隻手和胳膊,努力地試圖坐起來。
因為這個需要發力的動作,愛麗絲看到他的繃帶下方的胳膊上隐隐滲出了血色,然而暗精靈就像是一個隻知道執行命令的機器,仿佛完全察覺不到自己開裂的傷口,亦或者,是對自己身上的疼痛并不在乎。
她立刻出聲制止:“好了,躺回去,我隻是開個玩笑。”
暗精靈便又老實地躺了回去,明明有繃帶的阻擋,愛麗絲根本看不到他的臉,但不知為什麼,她此時硬生生從那一坨發福版木乃伊似的東西身上看出了可憐的茫然。
“見鬼了,”她在心中狐疑地想着,“那個暗精靈老頭那麼兇殘不講理,詛咒說甩就甩,怎麼他帶着的這個小殘廢居然一副聽話乖巧受氣包的樣子?都是暗精靈,差别這麼大的嗎?”
她沒有再發出别的指令,床上的暗精靈就一直乖乖地躺着。
愛麗絲暫時調低了這家夥在心裡的危險程度,拉了把椅子在床頭坐下,開始詢問他的底細:“你叫什麼名字?”
暗精靈沙啞的聲音透過繃帶悶悶地傳出來:“尊貴的主人,我叫耶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