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可惜,沒伺候過人的領主大人并不清楚喂湯這種事不能躺着進行,直到她把一半的湯嗆進耶爾嗓子裡,而另一半貢獻給了用料上等的床單,愛麗絲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做得不對。
耶爾嗆個不停,但還得拼命忍着咳道歉:“對不起主人,弄髒了床單,請您責罰我吧。”
愛麗絲清楚地知道他隻是習慣性的道歉,但身為真正的罪魁禍首,這個時刻聽到這話,總有一種自己被陰陽了的感覺。
她收回手放下空碗,悻悻道:“算了,這種事還是讓仆人們來吧。”
耶爾嗆咳着擡頭想要看她的表情,好以此判斷自己是否該立刻跪地接受懲罰,露出來的下半張臉上滿是困惑和恐懼。
愛麗絲見狀,意識到要改變他這種習慣性的恐懼和自責并不容易。
正這麼想着,女仆長敲了敲門,帶着幾個仆人走了進來,她們手裡拿着送給暗精靈的病号餐。
“愛麗絲大人,”女仆長帶着她手下的姑娘們屈膝行禮,但手上端着的托盤依舊穩穩的,“廚房恰好有合适的食物,醫師大人說,他不了解精靈大人的種族食譜,但對普通人來說,這些食物很适合補充營養。”
女仆們來得恰是時候,這讓愛麗絲松了口氣:“好,順便換一套新的床品,辛苦你們了。”
被年輕美麗的主人溫和地道辛苦,一些小女仆不禁微微紅了臉。
她們中的很多人都在暗地裡崇拜着領主大人,是以,當聽到偶像這樣和她們講話,登時便像打了雞血似的充滿幹勁;而那些年長的女仆,例如女仆長,則微微肅容,正色道:“大人請不要這樣說,身為您忠實的仆人,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
海倫女仆長哪裡都好,就是太闆正嚴肅了一點。
愛麗絲無奈點頭,随即看着女仆們手腳麻利地幾人一組把暗精靈從床上擡起,另兩人動作迅速地撤掉髒床單換上新的,過程之間花了不到一分鐘。
床鋪整理好後,她們将耶爾扶起,讓他靠在枕頭上,然後重新開始喂湯。
女仆們照顧人起來顯然要專業和熟練多了,這次沒有再出什麼岔子,但小口小口地被喂着湯的耶爾則顯得有些慌張,他試圖阻止女仆們對自己的照顧:“各位、各位大人,請不要勞煩了,讓我自己來吧。”
女仆們看了看愛麗絲的表情,确定領主根本沒有要讓她們放任暗精靈自己吃的意思,于是一個個不為所動地繼續執行着她們的工作,柔和但堅定地用實際行動拒絕了耶爾試圖自己接過湯碗和勺子的手。
對此,愛麗絲很滿意。
她坐到了女仆長叫人搬進房間的書桌後面,準備開始處理公務,看着暗精靈幾次想要開口卻被塞進嘴裡的湯勺堵住話的樣子,她索性直言道:“别白費力氣了,沒有我的命令,她們不會聽你的話,你隻需要乖乖配合女仆們吃完飯,然後繼續好好養傷。”
耶爾再次咽下送到嘴裡的一口湯羹,聞言心裡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
從來沒有主人的命令是這個樣子的——命令奴隸好好吃飯和養傷?如果他還在之前的地方,乍聽說這種事,他隻會覺得那個這麼說的奴隸是終于受不了主人的懲罰發瘋了。
而現在,這種堪稱荒唐的事竟然真得存在,而且還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耶爾覺得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又來了,他惶恐地想着:自己真得值得被這樣對待嗎?
他配嗎?
從前的主人咒罵自己是個低賤、肮髒的異族奴隸的場景曆曆在目,随之而來的各種懲罰和折磨更是伴随了耶爾很長一段時間。可是到了這裡,他的處境似乎一下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愛麗絲隻看見耶爾在自己說完那句話後便老實安靜了下來,卻并不知道脆弱敏感的暗精靈此刻都在心裡想些什麼——她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處理公事上。
她太忙了。
要是真的上心,領主的工作本來就有很多,更何況自從愛麗絲上位後,她又在領地内風風火火地搞起了改革,這就讓要做的事情變得更多了。
——看看市政廳裡的馬裡,哪天不是披着月色才回家?
所以愛麗絲要想順利地去往林頓公學,就必須得在出發之前把領地内該安排好的事情安排好,不然她之前大費周章做出來的成果就都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