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沒有立刻回應,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道狹長的傷口上,心中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惋惜與隐隐的不悅。
明明讓耶爾去做親衛隊統領這事是她決定的,在耶爾一次次拼命收服那群隊員時,也是她選擇了冷眼旁觀。可現在看見他受傷,愛麗絲心裡卻隐隐覺得不太舒服——哪怕隻是這麼一道小小的傷口,也讓她莫名感到刺眼。
愛麗絲不曾為自己下過的命令後悔,她非常清楚,耶爾的種族、來曆都預示着他将來或許要走一條并不簡單的路,現在她給了他成長的機會,雖然注定免不了經受刀光劍影,但總比耶爾和她分開後出去吃虧要好。
明明是這樣的。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在耶爾的傷口邊緣停留了片刻,在一種莫名的沖動驅使下,她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傷口周圍的皮膚。
這動作仿佛是下意識的,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怎麼這麼不小心……疼嗎?”她的眉頭不自覺地擰了起來,脫口而出的聲音過于柔和,甚至将自己吓了一跳。
也正因被自己的聲音突然吓到,愛麗絲才意識到她對耶爾的舉動有些過于親昵,她趕緊直起身子,不自在地迅速收回了手,像是在強行裝作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下次小心點。”她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尴尬,“即便要努力,我也不希望看到你以受傷為代價換來的進步。”
耶爾默默看着她把手收回去,雖然仍保持着仰起頭專注看向愛麗絲的順服姿勢,但那雙漂亮的眸子裡還是禁不住閃過一絲黯然。
他低聲應道:“是,主人,我會記得的。”
愛麗絲點點頭,目光又不自覺地回到了那道傷口上,她撚了撚自己剛才碰過那裡的手指,努力忽視心裡那點不舒服,移開了視線。
“女仆長那裡有藥,你去找她拿吧。”
面前人突然淡淡地丢下這句話,耶爾愣了一下,再看向愛麗絲時,她已經不再将眼神落在他身上,而是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像是完全投入到了手頭的公務中。
耶爾不禁感到一絲茫然,仿佛她剛才的那絲溫柔隻是一瞬間的錯覺。
他慢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軍裝,重新戴上了面具。臨走前,耶爾目光遲疑地掃過愛麗絲的側臉,見她依舊神情專注地批閱着文件,一點兒也沒有再看過來的意思,暗精靈就明白了:自己應該離開,不再打擾她。
“我告退了,主人。”他低聲說道,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愛麗絲隻是點了點頭,并沒有擡眼看他。耶爾心裡微微一澀,抿緊唇慢吞吞地轉身走出了書房。
他輕輕帶上門,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門口守着的女仆長。她見耶爾出來,立即上前一步,面帶微笑地道:“耶爾大人,愛麗絲大人囑咐我在您走之前把藥交給您。”
耶爾沒什麼心情和人聊天說話,他隻是“嗯”了一聲,便沉默地跟着女仆長沿着走廊往外走去。
海倫女仆長從小就在這城堡裡服侍,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厲害,很快就看出了耶爾的沉郁和低落。她是過來人,也見過自家年輕的領主和這位貼身護衛之間的相處,心裡頭轉了一圈就大概猜出來剛才書房裡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而且看樣子,還是兩個人之間有了點别扭。
了然于心的女仆長斟酌了一下,忽地開口問道:“耶爾大人,愛麗絲大人有跟您說過這藥的來曆和作用嗎?”
耶爾還沉浸在自己或許是在自作多情的難過思緒裡,冷不丁聽見這麼一句問話,他不禁愣怔着搖了搖頭。随後便見女仆長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分無奈的神色,不過很快,她就又恢複了往日端正的表情,隻是口中卻開始一五一十地說起了這藥的來龍去脈:
“這藥啊,可不是一般的藥,它是愛麗絲大人特意找了暫時被公學那邊派來建設林頓街道的魔法師們要的——而且是出自魔藥學院的魔法師。”
耶爾微微一怔,他擡眼看向女仆長。女仆長見他在聽,便耐心地繼續解釋道:“您是陪愛麗絲大人一塊兒去過林頓公學的,對于他們的魔藥學院,您應該比我了解,那可是專門研究高端魔藥的地方,這幾瓶藥,就是他們的魔法師調配出來的,數量稀少、價格不菲。”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放藥的地方,那是城堡内的寶庫,耶爾看見了女仆長指給他的那幾瓶藥,居然是放在上鎖的保險櫃裡,和那些昂貴的收藏品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