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書房門口,愛麗絲發現門微微敞開着,裡面已經有兩個人在等着了。
其中一個是同樣換了一身衣服的耶爾,他晨練時穿着的貼身訓練服被舒适的襯衣和長褲取代,另有外袍被脫下來搭在了椅背上。此時,他正坐在書桌前認真地翻閱文件,滿身的老實文靜,一點也看不出不久前那令人流口水的荷爾蒙爆發姿态。
相較之下,同樣候在一旁的馬裡廳長從視覺效果上來說就差了一籌了。
作為如今已成為領地内核心機構的市政廳的廳長,馬裡整日為各種事務忙得團團轉:林頓街道建設的進度、商稅、農業稅的收繳、領地内的新法令宣導,無一不是他親自盯着落實。前幾天還接到了愛麗絲發下來的邊境供給分配任務,緊接着又是關于軍營防禦工事的改造計劃,再加上城鎮日常管理中不斷湧現的各種瑣事——工匠罷工、材料短缺、工期延誤,樣樣棘手。
馬裡雖是個盡職盡責的廳長,但在這些接踵而至的工作中,他難免力不從心,原本濃密的頭發如今因長時間的工作壓力而顯得枯槁,發際線悄然後退,幾縷頭發淩亂地貼在額頭上,像是戰鬥後殘存的稀薄陣地。
看着他的模樣,饒是作為上司的愛麗絲也難得地心生不忍,想着要不要也給馬裡再漲點薪水。
她一邊這樣考慮着,一邊走進了書房,向兩人打了聲招呼:“早上好,紳士們。”
“早上好,領主大人,您今天也依然光彩照人呢!”這是來自馬裡一貫夾雜着彩虹屁的回複。
耶爾則擡頭看向她,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溫和地關心道:“早上好,主人。您昨晚睡得怎麼樣?”
“還不錯。”愛麗絲向耶爾回了個輕松的笑容,然後沖馬裡點點頭,在書桌後坐了下來,讓他開始彙報工作。
該進入工作狀态了。
馬裡神情一整,但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先翻開手中的文件,而是道:“領主大人,按慣例我本應彙報市政廳的工作進展,不過有一件緊急事務,我覺得有必要優先向您說明。”
愛麗絲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羽毛筆,示意他接着說。
馬裡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是關于昨天林頓街道上魔法管道的事故,那次小型爆炸其實并不完全是裝置安裝失誤導緻的……事故的主要原因在于現場有一位年輕的商人,因為好奇未完工的魔法管道,伸手去亂摸了那些還沒完全穩固的魔法回路。”他皺眉歎了口氣,“這才引發了魔力短路,導緻了小範圍的爆炸。”
愛麗絲對昨天給了自己煙花靈感的那場意外記憶鮮明,但她沒想到,背後居然會是這麼個原因。
對于這種擅自亂摸亂碰的冒失蠢貨,愛麗絲有些不喜,她皺眉問道:“這位商人是誰?他為什麼會接觸未完工的設施?現場不是已經設置了禁止靠近的警示了嗎?”
“這人名叫安德烈斯,是個新近來到約因郡的商人,正打算在我們這裡采購大量的木炭。”馬裡解釋道,“他聲稱當時是因為好奇而靠近查看,沒想到魔法回路還沒完全穩定,他随手一碰便導緻了事故。”
說到這裡,馬裡面露難色:“不過,這位安德烈斯先生雖然有錯在先,卻受了些輕傷,現如今他正在要求郡裡賠償醫藥費和财産損失,說是都怪我們的設施不完善,沒做好安全防護。”
愛麗絲聞言冷笑了一聲,手指輕敲着桌面:“一個對魔法一無所知的外來商人,自己胡亂碰了沒裝好的設施,竟然還有臉要求賠償?”她的目光微冷,顯然對這種惡意索賠感到不滿,“馬裡,這事情你怎麼看?”
馬裡無奈地聳了聳肩,面色滄桑:“領主大人,按理說他确實不該靠近,更不該亂碰設施,但問題是他現在受了傷,我們約因郡畢竟是裝置的所有者,難免要承擔一定的責任。”
這個理由聽起來很官方,但愛麗絲并未在聽完這個解釋後急着開口表态,因為她知道馬裡肯定還有什麼事沒說出來。
果然,在她仿若洞察一切的注視下,馬裡苦笑起來,似乎在權衡該如何開口。
過了十幾秒,馬裡終于組織好了語言。隻見他先是發愁地歎了口氣,然後才鄭重其事地說出了這件事背後真正需要顧忌的東西:“領主大人,正常情況下我們理應不予理會,可問題在于……那位年輕商人并非尋常之輩,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報,他似乎是從帝都來的。”
聞言愛麗絲不禁坐直了些,目光瞬間變得鋒利:“帝都來的?他有什麼來頭?”
“具體的背景我們還在調查,但那位年輕商人自稱與幾位帝都的權貴有些私交,這也是他如今敢理直氣壯地要求我們賠償的底氣所在。”馬裡無奈地歎了口氣,神色間流露出些許疲憊,“雖然從根本上來說,這場事故完全是他一手釀成的。但既然牽涉到這類人,處理不當的話,很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愛麗絲微微皺起眉頭,心中掠過一絲隐隐的煩躁。她并非對這些人脈關系上的事一竅不通,但每每遇到這樣的情形,她仍然會感到格外不耐。這種荒唐的賠償請求無疑是在無理取鬧,如果為了所謂的人脈關系就輕易妥協,那豈不是将領地辛苦積累的資源白白浪費在這種莫名其妙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