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為什麼愛麗絲的思路會忽然拐到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上去。
等她手裡握了一把冰涼滑溜的銀發後,她才開始後知後覺地思考起這個問題,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從她腦抽似的問出那句話後,就見耶爾隻是微微一愣,然後就垂着眼,很是順服地背對着她坐了下來,還主動将自己那一頭長發往後攏了攏,讓它們全都垂在了愛麗絲面前。
而愛麗絲竟然還真的上手去給他編了。
沒辦法,事已至此,愛麗絲隻好一邊硬着頭皮繼續捋順手中的那绺發絲,一邊在腦海裡找借口:一定是暗精靈的頭發看起來太好摸……啊不是,太好編了。
“對,沒錯,就是這樣。”她強調似的在自己心裡自欺欺人道,“要怪就怪耶爾,誰讓他長了一頭這麼長又這麼漂亮的銀毛。”
愛麗絲這頭在心裡不停給自己胡亂找借口,背對着她席地而坐的耶爾卻也不是真的老實安靜。
這小子感受着發絲間穿梭的纖細十指,還有它們時不時輕柔觸碰到頭皮的感覺,十分用力的抿緊了唇屏住呼吸,才沒讓自己發出失态的歎息聲。
可憐的暗精靈因為從小沒在族内長大,所以缺乏精靈族常識的他并不知道,他們的頭發和人類不同,這些發絲更像是“活的”。平時倒還好,但一旦被喜歡的對象碰到,精靈的頭發就會在本體情緒影響下向大腦傳回對方觸碰時的細微感知。
因此此時的耶爾可以稱得上是辛苦了。
他盡力保持着平靜,雙手悄悄攥緊了膝上的衣料,指尖微微發白。愛麗絲的手指像是世界上最會惡作劇的一群小惡魔,那種若即若離的觸感如同細小的電流般遊走在他的頭皮上,激起一陣陣直抵靈魂的酥麻。
這種從未有過的親密感帶來的悸動令他心跳加快,卻又不得不努力壓制自己情緒的外露。
“冷靜,冷靜……”燒紅了臉的暗精靈閉上眼睛,拼命壓下心頭那份莫名的享受與竊喜。他咬住下唇,試圖用疼痛來讓自己回到理智的軌道。可無論怎麼努力,他的呼吸還是變得急促起來,耳尖隐約透出紅意,連背脊都微微僵硬——這倒像是一種惡性循環,越緊張,越僵硬,整個人就越容易不自然,但他越是努力克制想讓自己自然一點,就越會導緻緊張。
唯恐自己的反應被愛麗絲察覺的暗精靈最後隻好無能為力地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自己的主人能足夠專注在編辮子這件事本身上,不會發現自己身體的異常。
這一刻過于漫長,等到愛麗絲終于七零八落地勉強把耶爾的一頭長發擰成個近似于辮子的形狀,兩人都不由得悄悄在暗地裡松了一口氣。
愛麗絲将最後一縷發絲收束好,綁緊發尾時動作下意識地格外小心,生怕弄疼了耶爾。
她望着自己的傑作,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尴尬,手指懸在空中,猶豫着是否該再多整理一下。但對着那“完成品”,她糾結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該再怎麼改善,最後隻好輕咳了一聲放棄了努力。
她假裝随意地拍拍耶爾的肩膀,故作輕松地笑道:“好了,大功告成。雖然可能有點粗糙,但好歹算是編好了,你覺得呢?”
耶爾低頭看着自己肩頭垂落的辮子,強作鎮定地伸手摸了摸那條略顯淩亂的發辮,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嗯……很不錯。”他耳尖還熱着,隻能努力壓下心頭的紊亂,讓語氣盡量顯得平靜,“主人果然做什麼都很厲害,連編辮子都會。”
嘴上胡亂說着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的誇贊,耶爾忍不住側過臉避開了愛麗絲的目光,生怕自己沒能掩飾好的神情被看穿。
愛麗絲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正不自在着,她将之歸結為亂搞人家頭發的心虛,于是就沒有察覺到耶爾的異常。
她裝作認真點評自己的成果:“還行吧,下次再給你編個更好的。”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莫名其妙,她這次都是腦子抽了才會提議這樣古怪的事,還說什麼下次,沒有下次了才對。
于是愛麗絲便又趕緊補了一句:“不過,畢竟我隻是心血來潮胡亂編的,要是不合心意的話,随時可以拆掉,以後還是交給女仆們幫忙更好一點——畢竟她們是專業的嘛,哈哈。”
她最後那兩聲笑得幹巴巴的,耶爾也隻能順着點頭:“嗯,下次再說。”
話雖如此,他卻沒有絲毫要動手拆掉的意思,反而小心翼翼地理了理辮子的發尾,仿佛這粗糙的編發是某種珍貴的裝飾一般。
書房的空氣安靜了片刻,仿佛連牆壁上挂鐘的擺動聲都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