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遠在蒼藍山脈的另一端,被暗精靈長老帶回精靈族内的耶爾正被關在幾位長老聯手布下的三重封印魔法中,動彈不得。
“殿下啊,您怎麼就是不聽勸呢?”先前在愛麗絲面前氣勢洶洶的二長老扯着自己一頭灰白的長發,整隻精靈頹喪地蹲在封印魔法陣外頭,悅耳的聲音都變得苦巴巴的,“那個人類到底有什麼好的?讓您這麼拼了命也要惦記着回去?”
耶爾面色冷漠地閉着眼,對此沒有一點兒回應。
此刻的他正盤膝坐在封印裡,全神貫注地壓制着右眼中的梅林殘魂,以防對方有任何再次操控自己身體的可能。
也正因此,他分不出精力搭理外面的二長老——當然,即便他有精力,耶爾也絕對不會給這個害他離開愛麗絲的罪魁禍首一點好臉色。
若不是他的幹預,他怎麼會失去守護在愛麗絲身邊的機會?
一想到這,耶爾就覺得内心無比刺痛。
“你還真是會為你那個‘好’主人開脫。”因為暗精靈瞬間波動起來的情緒,一直伺機而動的梅林窺到了些許他内心的想法,登時便開始攻心,“沒看見她一點兒都不猶豫地就把你給賣了嗎?”
“閉嘴!”耶爾猛地在意識深處怒吼道。
他竭力排斥着梅林聲音喚起的那個畫面——愛麗絲站在那裡,冷靜地将他當做談判的條件交給了異族。
每次回想起那一刻,他都感覺心口像是有把刀子插進去,再抽出來,一次又一次,将那裡捅得稀巴爛。
她明明是他的主人,是他誓死效忠的對象,可為什麼?她那麼輕易地就能做出抛棄他的決定??
“不,都是這些異族的錯,是他們逼迫她的。”耶爾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他不能相信愛麗絲會這樣對他,于是他竭力催眠自己,試圖用這個理由來平息内心的痛苦。
然而,梅林的冷笑聲陰魂不散似的在他意識深處回蕩,仿佛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呵,耶爾,你真的以為是異族的錯?你真的相信她是被迫的嗎?當她做出決定時,那份冷靜與決然……别再騙自己了,小子,她根本沒有猶豫。”
“夠了!”耶爾咬牙切齒,明明知道梅林是在有意挑撥,但他還是感受到了自己憤怒背後的些許無力,“她不會這樣對我……她不會……”
“不會嗎?”梅林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就連深淵裡惡魔傳來的呢喃也不過如此,“你可曾想過,你對她而言隻是一個棋子?她是領主,是個追逐權力的野心家,而你,不過是她手中的工具罷了——工具嘛,必要的時候就得舍棄,這點從她的角度來說倒也無可厚非。”
“但是對于被舍棄的人來說,這公平嗎?為什麼不讓她嘗嘗同樣的滋味呢?讓她再也無法擺脫你,再也不能抛棄你……”
耶爾的意識微微顫抖,梅林的言辭如同一把把利刃,精準地刺中了他極力掩飾的痛處。他竭力想要反駁,可是那種被愛麗絲抛棄的絕望感卻在梅林的言語攻勢下變得愈發清晰。
“你想要她,想讓她永遠屬于你。”梅林感受到了耶爾内心的痛苦和動搖,他再接再厲,低聲誘惑着,“外頭那個長老不是說了嗎?你是暗精靈王族,隻要你點頭,立刻就能到精靈母樹的核心裡接收王族傳承。”
“力量就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得到它!利用它!你就可以重新站在愛麗絲面前!”
“而且這一次,足夠強大的你再也不是她可以随意抛棄的了,隻要你想,你就可以讓她永遠留在你身邊……”
梅林的蠱惑源源不斷,一聲接着一聲,而且句句都專挑耶爾心底最深的渴望去進攻。
他描繪出的美好願景令耶爾忍不住緊握住了拳頭,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暗精靈知道自己現在就像是當時面對着以“幸福”為名誘餌的科斯特統領,分明知道這些都是梅林為了達到自己目的而故意說出來的好聽話,但将心比心,當一個身陷絕境的人面前突然出現一絲僅有的希望時,就算那是根脆弱無比的蛛絲,他也會不顧一切地狠狠抓住。
耶爾對着那根“蛛絲”頑強抵抗了許久,但一日接着一日見不到愛麗絲的絕望,以及那種不知何時才能回到她身邊的無望等待還是将耶爾擊潰了。
“你不能就這麼抛棄我,主人……”
在梅林锲而不舍的日夜洗腦下,耶爾的眼神日益冰冷,内心也逐漸放棄了掙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可怕的決心。
到了最後,已經長久未對外界作出反應的暗精靈在某一日突然從封印魔法陣中擡起了頭。
守在封印外頭的二長老還在苦口婆心地勸導,但沒想到裡面的人突然有了反應,這讓他終于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連忙把今天剛送來的新鮮果汁和烤肉送進了魔法陣。
“殿下,就算您不願意接受傳承,但也不能不吃東西啊!您多少吃點兒吧,這都是族裡的大家花了心思準備的。”
耶爾緩緩轉動眼球,異色的瞳膜透出一種冰冷的無機質感,整隻精靈因長時間不吃不喝而消瘦得駭人,原本被愛麗絲養得油光水滑的銀發如今也顯得枯幹發澀。
他面無表情地向那些食物伸出了手,然後機械性地将它們送入口中,咀嚼起來。
“殿下,怎麼樣?還合您的口味嗎?”二長老試探性地問。
耶爾沒有回答,他沉默地吃完了面前的食物,臉上卻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然後擡起頭,眼神冷漠地說道:“我要去接受傳承。”
這句話猶如一聲轟響傳進了二長老耳朵裡,他瞪大了眼睛,一瞬間喜出望外,連忙叫其他長老來一起解除封印。
“殿下,您終于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