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三位皇儲,愛麗絲想起了這段時間所收到的種種消息。
大皇子作為教皇的教子,一直以來被視為親教會派,明面上他也是和教廷關系最好的皇室成員,常常出現在教會的各種儀式和活動中;二皇子是皇帝的三個子女裡性格最溫吞,也是看起來最平庸的一個,他在朝堂上通常都是一副不聲不響的内斂做派,對教會的态度也暧昧不清,既不表現出親近,也不完全疏遠,這種模糊的立場以及性格特點讓他在多方勢力之間遊走自如,成為了帝國上層有名的“和事佬”;而三公主則顯得格外活躍,她忙于社交,時常與各大重要官員的家眷往來密切,并且得益于皇帝和皇後的寵愛,這位公主手中掌握着許多皇帝賜下的産業,這些賺錢的生意使她在商界和政界都有了不小的影響力。
上次的祈福儀式和今天對沙麗的公開審判儀式上,這三位殿下也有出席,但并未暴露在公衆視線中,而是紛紛秘密前來,儀式結束後又低調離開。
愛麗絲猜測,他們這樣遮遮掩掩地行事,可能是顧忌到現在還坐在皇位上的圖坦蒙二世的态度,但又不敢明火執仗地在自己競争繼位的關鍵階段得罪教會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因此隻好既要又要、兩頭讨好。
但這“低調”也隻是在明面上的。
暗地裡,由于當前皇帝身體不适,教會蠢蠢欲動,加之外有異族入侵的危機,以上種種因素都促使三位皇儲各自準備競争皇位的動作愈加明顯——比如,拉攏老臣。
“如果弗吉特馬車裡的神秘人是他們仨的其中一個,那麼,這位大公的目的就不簡單了。”
愛麗絲暗自思索着。
她懷疑,某一位皇儲正在嘗試、或者可能已經成功拉攏了弗吉特大公,而若真是如此,那這位大公站隊倒是站得痛快,畢竟其他帝國權貴可大多都在觀望中。遠的不說,就說蘭蒂斯家族,愛麗絲這幾天通過對方時不時共享來的情報得知,三位皇儲都曾多次明裡暗裡地拉攏他們家那位大公爵,但這位心有城府的大公卻沒有對任何一位的招攬明确表态,而是誰也不得罪地将他們都哄了回去。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帝都内風雨欲來,緊張的氣氛日益濃厚,這令愛麗絲内心不禁升起一陣緊迫感。
她必須得趕緊加快在教會裡的腳步,不能在這裡被拖住太久,不然,她很可能就趕不上參與外界更大的棋局了。
下定了推進計劃的決心,愛麗絲腳下的步子也跟着加快了一些,她又繞過了幾個路口,然後才校準方向,朝教廷走去。
穿過最後一個狹窄的巷道,愛麗絲終于接近了教廷周圍,自然,她也就再次無可避免地路過了那片窩棚區。
依舊是在教廷尖頂光芒照不到的角落裡,陰影中擠擠挨挨着不少破敗矮小的窩棚。
隻不過和上次她在馬車裡偶然一瞥時所見的安靜不同,此時,這片窩棚區的某一處正傳出陣陣混亂的聲音。
有了路遇弗吉特的意外在前,聽見這異常動靜的第一時間,愛麗絲便更加收斂了自己的氣息,并且謹慎地放出了“鷹眼之視”來探查那裡的情況。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些聲響并非是她想象中的街頭暴徒或其他有威脅的勢力發出的,而是幾個半大的孩子。
鷹眼忠誠地傳回了昏暗的街角裡正在發生的景象,愛麗絲看到三名大約十歲左右的孩子,個頭都不高,正惡狠狠地撲向一個瘦弱的同齡人。
“快,把他打趴下!”其中一個孩子對他的夥伴們發出冷酷而尖銳的招呼聲,随即一記重重的拳頭便落在了那名孩子的腹部。
被打的小孩痛苦地彎下了身子,他手中攥着一小塊黑面包,雖然被三倍于自己的拳頭打得滿臉青紫、鼻血橫流,但愛麗絲看見他臉上還是帶着一絲不肯服輸的倔強。
然而敵我勢力實在懸殊,在幾個孩子的威逼和毆打下,那一小塊可憐的口糧最終還是被奪走了。
作為這場“戰争”的勝利者,那三個孩子在搶走面包後便迅速離去。但即便是赢了,他們臉上也并沒有露出什麼得意或喜悅的神色來,而是布滿冷靜與警惕。
他們邊走邊将那塊不大的黑面包分贓完畢,除了領頭的那個把自己的那份又留下了一半以外,剩下兩個孩子都立即将自己的戰利品塞進了嘴巴裡,囫囵咀嚼着咽了下去。
愛麗絲還套着匿息魔法,為了隐藏身份,她不便貿然出手,隻好在暗中默默觀察,看完了這場“戰争”的全程。此時她靜靜地看着這一幕,直到确認勝利的一方已經走遠,才悄悄地接近了那個被打後倒在地上起不來的孩子。
他蜷縮在地上,臉上滿是青紫,鼻血順着下巴淌落,沾染了髒污的地面,張着嘴巴痛苦地喘息着。
盡管身體受到重創,但他臉上的那一絲倔強依舊沒有消失。
愛麗絲看到了那一絲不肯服輸的堅韌,緊接着又注意到了這孩子臉上有些失焦和黯淡的雙眼——他的視力……似乎有所殘缺?
這一幕突然讓她的心有一瞬間揪緊。
愛麗絲的思緒難以控制地飄回了她在魯西森林裡撿到耶爾的那天,她掀開水晶棺,然後看到了一隻遍體鱗傷的暗精靈。
——耶爾當時也瞎了一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