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弱小孩童勾起了愛麗絲對耶爾的懷念,以及伴随而來的不忍與憐憫。
說實在的,愛麗絲很清楚造成這個孩子當前遭遇的根源是什麼——“權貴豪飲奢華,窮人餓死街頭”,無論是他,還是剛才身為施暴者的三個孩子,都不過是被生活逼迫到絕境的受害者,卻要為了那麼一點可憐的生存物資彼此傾軋。
她在心底歎息了一聲,為自己尚且無能為力的現狀感到憤怒。
但很快,她就壓下了這份無用的負面情緒,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孩子身上。
“我不能就這樣離開。”
愛麗絲暗自決定道,雖然為了隐藏身份和行蹤,她剛才無法直接出手救下這個孩子,但愛麗絲覺得,自己依然能做點什麼,最起碼也可以亡羊補牢一下。
于是她蹲下身,手中魔杖隔空點在了這個男孩兒的額頭中央。
一道隐約的白光亮起,随後那溫暖的光芒便從魔杖頂端緩緩流淌而下,覆蓋了孩子身上受傷的部位。
這是她在烏祿那所學到的治愈神術,也是和光明沾邊的東西中,愛麗絲唯一喜歡的一種。
光明魔法本身是無罪的,有罪的是拿它們當做鞏固自己神權統治工具的教會,就像此時,那乳白色的魔力從對的人手中用出,和夜空中恰好飄下的雪花混在一起,輕飄飄地落在男孩的傷口上,緩緩融化進肌膚深處。雪花帶着寒冬的純淨與生機,一點點撫平了他身上被毆打留下的傷痛。
這是帝都的初雪。
男孩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模糊一片的視野裡簌簌落下白色的色塊,然而和往年不同,他頭一回覺得那代表了寒冷、饑餓和死亡的白雪是這樣美麗、溫柔。
他能感受到夾雜在雪裡那股奇異的力量,而且在那力量的治愈下,傷口不再那樣疼痛。男孩挪動手指摸索着,發現破損的皮膚也有了愈合的迹象。
然而痛苦雖然消失,男孩卻沒有全然放松下來,反而更加警惕了,臉上除了那絲緊繃的倔強以外,還多了些許驚恐和茫然。
“是誰?”他聲音有些發抖,“出來!”
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也很正常,畢竟愛麗絲為了隐藏自己并沒有解除隐匿魔法,因此在不會魔法的普通人眼裡,自己身上突然發生的這一幕就像見鬼了一樣。
愛麗絲沒有回答,見治療得差不多了,她便收起了魔杖,站起身重新攏好用來僞裝的神袍和兜帽,準備擡步繞開這個孩子,回到自己返回教廷的路上。
可就在愛麗絲即将邁開步子時,男孩的手竟猛地抓住了她的袍角。
愛麗絲驚訝地低頭看去,正好對上了他擡頭望過來的雙眼。
在這短暫的一秒間,男孩原本視物不清的半盲雙眼突然能看見了,而且還看得無比清晰,甚至穿破了愛麗絲套在外頭的魔法僞裝,透過朦胧的光影直直看見了她的真容。
可這一秒又過于短暫了,愛麗絲并沒能捕捉到男孩眼睛驟然明亮的一瞬間,因此也就錯過了發現那雙眼睛特異之處的時機。
她以為這隻是個巧合,便彎下腰輕輕拿開了男孩的手,但臨了想了想,她又從右手的魔法塔印記中召喚出了一小顆寶石,将它塞進了男孩的手心裡。
男孩也不知為何,在愛麗絲做這一切時毫無反抗,不僅一反之前警惕的态度,而且還表現出了有些愣怔的配合。
愛麗絲最後摸了摸他的頭,然後便徹底不再逗留,直起身邁步離開了這裡。
“你……是誰?”被留在原地還爬不起來的男孩喃喃道。
他眼前再度陷入了一片模糊,但腦海中已死死記住了愛麗絲的模樣。
背對着男孩越走越遠的愛麗絲并不知道,在男孩的眼中,她的身影周圍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溫暖金光,原本弧度鋒銳的美麗面龐也在那溫柔光輝中被柔化了棱角。
就像是溫柔而慈悲的神明,路過時對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