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明光下的明家四女公子眉眼如畫、氣質似雪,分明是一副可傾天下的美豔容顔,卻眉峰堆雪、面上聚霜,平白多了幾分孤冷清寒之意。
典氏并不待見這個庶女,想到侯府世子還在明橋的房内,有心要給她難堪,好聲好氣地建議她:“阿鈴來得可不是時候,章世子在橋橋屋裡,你這時候進去恐怕不妥,不如明日再來看望橋橋吧?”
“夫人讓她進去吧!”話音方落,章茆與章歎春便從寝室内走了出來,而章茆的目光卻一直在明鈴身上,笑容客氣疏離,“我們已探望過了,不宜在此久留,這就告辭了。”
觸到他眼眸深處的暗流,明鈴不敢與他目光對視,隻擡手垂目與他行了一禮。直至他的聲音氣息徹底消散在這院中,她方才垂手擡目。
适時地,典氏意味不明地笑着說:“不愧是武陵第一美人啊,瞧把章世子迷得眼珠子都快黏你身上了,也怪不得當年他被你誘引得要随你雪夜私奔。若非有當年這檔子事,蕭侯相也不會以‘婦德有虧’褫奪了你的大選資格,不然,以你的姿容才貌,定能入天家的青眼。”
明鈴似已習慣了典氏對自己的諷刺,聽了這番話,臉上沒有露出絲毫不悅,态度恭敬:“明鈴知錯,今後定會勤身修德,再不給将軍府添醜蒙羞。”
典氏滿意于她的識相,緩緩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要記住,你是明家女兒,和你那個生母是不同的,不要學她去攀附男人。”
明鈴眉心微蹙,臉色冷了幾分,眼中似凝了一層霜,不言不語地盯着典氏。
典氏被她看得如墜寒淵,回過神之際,忽聽她不冷不熱地道:“阿母與阿姊照看了明橋一整夜,回去歇着吧,明橋今日有我照看就夠了。”
典氏很不滿她這般态度,張口欲教訓幾句,卻被身邊的明銀扯住了胳膊:“阿母,妹妹既然這般說了,我們便先回吧,晚些時候再來探望橋橋。”而後,她又進寝室對明橋說,“橋橋,我與阿母晚些時候再來看你,你好好養傷啊!”
明橋乖巧應了聲:“阿姊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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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那對母女離開了西南院,明鈴方始步入明橋的寝室。她先是上前替明橋檢查了一遍背後的傷口,見皆是些皮肉傷,也松了一口氣,嘴裡吐出的話卻有些冷漠無情。
“阿父下手還是輕了!”她似有些惋惜,眼裡有促狹笑意,“你自幼習武的身子,養個兩三日便能生龍活虎地下地跑了,可憐你的大春姊姊卻被你害得下不了床,那雙腳即便養好了,怕也會留下遺症。”
這事已成了明橋心底的一個疙瘩,即使自己為此落得個滿身傷痕,也無法彌補他犯下的錯。
而每每看到他四姊姊這張冰雪似的臉龐,他又總是不由自主地将其與侯府的大女公子進行比較。
他的阿姊面冷心熱;而隔壁的大春姊姊卻是面暖心冷。
她是兩面菩薩,慈悲善良,卻也冷漠無情。
她越是寬容大度,他越是愧疚難安,甚至有些心傷難過。
他不願她像菩薩寬恕世人的過錯一樣來寬恕自己,這樣的寬恕慈悲,實則是冷漠疏離,是從不曾将他當成可親近信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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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橋的沉默消沉讓明鈴很是不解。若是往常,這個小郎君聽了她這番挖苦的話,不會這樣沉默,怕是早就要在她面前扮可憐了。
雖是如此,她也不打算刨根究底,而是從懷中取出了一份竹簡,話語裡有幾分欣悅:“明橋,阿兄來信了。阿兄在信裡說,東南百越諸郡叛亂已息,朝廷派使者慰勞嘉獎了軍中将士,阿兄也得了個‘平夷将軍’的稱号,雖然還隻是個雜号将軍,卻也算是從護軍熬到了将軍。”
明橋亦是被這道消息鼓舞了幾分,卻又聽明鈴歎了一口氣,怅然道:“我一直挺羨慕他的,怎奈自己是個女兒身,不能像他那般參軍殺敵。”
明橋安慰道:“峁哥哥的母親也是女兒身,卻也組建了一支娘子軍,因這支娘子軍平蠻剿寇有功,亦是被朝廷收編嘉獎的軍隊,可見女子一樣能上戰場殺敵護國。阿姊何必自困于己身?舅父也說你有淩雲之志,武功韬略不輸兩個阿兄,若能上沙場,定能成為沙場第一女将軍!”
“這是阿父的溢美之詞,你可别捧高我!”明鈴神色黯然,自嘲笑道,“我倒想入吳将軍的娘子軍,隻是……吳将軍不待見我,我這輩子怕是都入不了她的這支娘子軍。我給阿兄傳了信,想入他麾下,不知他肯不肯破例收我這介女流?”
“阿兄定然一千個一百個願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