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撇嘴笑道:“聽那阿寬的意思,人家蕭郎君是隻想将這詩給您過目呢。”
章詠春不由偏頭看向了遠處的男席,在一衆飲酒談笑的少年郎君裡搜尋着蕭期的身影,卻未發現他的身影。
在兩人婚事已成定局的情況下,她也不好過分冷遇這個郎君,隻好從紫苑手中接過了那枚竹簡。
她在看那詩時,席上又湊過來三兩女娘,緊挨着她的徐遙甚至一字一句吟出了竹簡上的歌詩。詩曰:
秋風秋霜地,無邊落木瘦。
滿園華葉衰,卻喜新柿熟。
團團似玉盤,明明如烈火。
疑是相思色,悄然上枝頭。
不與群芳争,人間真至友。
徐遙讀完,轉目詢問章詠春:“這出自誰人之手?我還是頭回見有人稱頌柿子是‘人間真至友’呢,這人的心思可真奇怪!”
“表姊這話說得可不對!”章詠春溫柔反駁着,“人間至友并非拘泥于某事某物之上,隻要心懷博大,世間萬物皆可為友,這枝頭柿子又為何不能被人引之為友呢?”
徐遙來此隻為湊個熱鬧,又素來敬佩這個表妹的才情,雖是被章詠春駁了面子,她卻絲毫不惱,反而笑嘻嘻地追問:“這究竟是誰人寫給妹妹的?”
章詠春抿嘴而笑:“我不告訴你。”
徐遙不死心,卻是一旁的明銀笑着說:“這首詩看似在寫這滿園的柿子,實則字字句句都是對二女公子的欣賞贊美,是在借詩傳情呢。可二女公子已被賜婚給了蕭侯相的公子,這詩隻能是蕭郎君寫給二女公子的。”
章詠春并不否認,隻提筆在這首詩後評了“輕浮”二字。
***
阿寬在侯府花園的滴翠亭中找到憑欄獨坐的蕭期時,便将那枚寫有章詠春評語的竹簡遞送至了他手中,欲言又止地說:“二女公子說您這詩……輕浮。”
對此,蕭期不過置之一笑,垂目盯着那“輕浮”二字輕聲感慨着:“這女公子隻憑一句‘相思’便判定我這詩輕浮,也忒不講理了!”
他從未為男女間的這點情愛之事煩惱過,如今卻因一個女娘而長籲短歎的,這令他自己也感覺不可思議。
他将那枚竹簡仔細藏入懷中,無情無緒對阿寬吩咐道:“你回柿園吧,待那頭的宴會散了,再來這兒知會我。”
阿寬不解:“這宴會是侯府世子和二女公子設下的,郎君既然來了,還是入席為好。您如此任性,又如何讓二女公子為您傾心?”
蕭期自嘲笑道:“我不愛飲酒聚會,寫出的這些詩句也入不了那個女公子的眼,何必還去湊那個熱鬧呢?我要在此賞景,你便替我去應付那場秋柿宴吧。當然,你若是有本事為我請來二女公子與我在此見面談一談,我定重重有賞!”
阿寬隻覺這郎君是在白日做夢,有氣無力地道:“小人沒那本事,若是辦不成此事,還請郎君莫傷懷,畢竟……來日方長。”
然而,蕭期并未等來那個他想見的人,反倒等來了這府中的章世子。
***
今日這場秋柿宴,章茆實則是想與侯國内的青年俊秀商議編纂文集的事宜;而席上衆人也多是傾慕敬仰雒陽蕭期的兒郎,頗思這位蕭侍中能不惜筆墨記下今日的這場盛會盛舉。
章茆雖是一介武夫,于文章學問上并無太深的造詣,卻也尊儒崇學,自是樂成其事。
蕭期聽了他的來意,欣然而應。
兩人回到柿園時,席上男女早已雜坐一處,傳詩行酒,且歌且詠,且說且笑。
早聽聞楚地民風粗犷,男女同席飲宴、同行出遊乃是家常便飯,蕭期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而席上男女畢竟皆是些知文懂禮的士子淑女,飲酒談笑間,行止還算規矩,并不放浪無禮。
蕭期并未在這群男女裡見到章詠春的面,心口不覺一松。
他還真不願看到她與旁的男子如此親昵地飲酒談笑。
然而,不見她的面,他便牽腸挂肚的,旁敲側擊詢問着身邊的章茆:“席上似少了好些人,也不見蕭某帶來的那個胖小子,他往哪兒去了?”
章茆笑道:“你說的那個小郎君啊,他似一直與二妹妹身邊的紫苑在一處,這兒不見他,那他便是跟着二妹妹一行人往後山去了。且先不要管他吧,幾位郎君公子已在東院等候蕭郎君多時了,他們都是仰慕你的人,蕭郎君既然來了我這南方小國,總該見見此地的士子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