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其有幸……”他情難自已地低頭輕吻了吻她的眉心，“今生能與你相識相知，實乃上天垂憐。”

章懷春笑道：“與你相識相知，亦是上天對我的垂憐眷顧。”

***

翌日，章懷春向徐知春禀明了鄭純回鄉探望親人的打算後，徐知春并未說什麼便點頭應允了此事。但想到鄭純終究是豫章鄭氏的子孫，侯府與鄭家也算是結了親的親家，鄭純此次回鄉探親，侯府便是他的底氣，她不能讓鄭家低看小瞧了侯府的郎婿，備下的禮不能太寒碜。

當天，她便命人備下了一車的禮，車裡裝的皆是些金銀珠寶、綢緞布匹與筆墨書卷，件件樣樣皆非俗物凡品。

鄭純隻覺太過鋪張奢靡，徐知春卻道：“你身為豫章鄭氏子孫，本能延續鄭家香火、光耀鄭家門楣，卻入贅了侯府為婿，這也算是我們招你為婿給鄭家的聘資。有了這些聘資，鄭家的子孫後輩便無需再為衣食發愁，也能專心讀書治學，重振你鄭家的門庭。如此，應能安你與令堂的心，不會因做了侯府贅婿而覺愧對鄭家先祖，甚而對侯府與懷春心生怨怼。”

鄭純不曾料到徐知春備下如此厚禮的背後是這樣的用心，心下不由一慌，正色道：“侯府的收留救濟之恩，小婿與母親時刻銘記于心，從未有過怨念。”

徐知春颔首，溫聲道：“懷春在等你，去吧。”又叮囑道，“我與你阿母都在家等着你們，記得早去早回。”

鄭純向她鄭重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隻是，與徐知春的這番談話終究亂了鄭純的心神。侯府女君分明是在敲打他，提醒他母親還留在侯國，他身為侯府贅婿，當知心系何方。

侯府女君不會無緣無故突然拿那些話敲打自己，怕是仍在擔心他會半道棄章懷春而去。

她不信他當初答應入贅是出自真心，而非被逼無奈。

***

章懷春在車上捧着醫簡讀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始等到了鄭純。鄭純神色凝重，在她身旁坐下後，更是一言不發。

章懷春狐疑瞥了他一眼，在車馬啟動後，便放下了手中的那卷醫簡，輕輕喚了聲：“斑郎。”

鄭純聞聲朝她看了過來，笑着問：“怎的了？”

章懷春默不作聲地打量着他，直至他再次詢問，她始正色問道：“阿母将你留下，與你說了些什麼？”

聞言，鄭純便不自在地撇開了目光，支吾道：“隻是交代了給鄭家送的那車禮的事，叮囑我們早去早回。”

“果真如此？”章懷春不信，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側臉，笑着道，“自上了車，你便避着我，一句話也不曾與我說，如今還要這樣糊弄我麼？”說着話，她手中的那卷竹簡已貼上了他的臉頰，稍稍用力便将他的臉掰了過來，“你又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了？不許欺瞞，要坦誠，你又要同我生分起來了？”

一聽她這般生冷的語氣，鄭純便慌了神，卻又不知如何向她解釋。畢竟他隻是猜測外姑那些話是在敲打他自己，他又怎好在她面前妄議她的母親呢？

“我并未欺瞞你，亦不曾避着你，隻是……”他半真半假地道，“隻是見你在看醫簡，不想打擾你。”

章懷春将信将疑，在他伸手将自己攬進懷中後，她心頭的一點疑慮霎時便消散得無影無蹤了。再思及這一路有他作伴，她心上更是一片熨帖，竟期望這路途能再漫長些。

然而，她與他終究要面臨分别。

車馬行至豫章郡柴桑縣，章懷春一行人隻在旅店内歇了一宿，便馬不停蹄地趕往了九江。

臨别前，章懷春留了侯府幾位護衛給鄭純，切切叮囑：“我歸期不定，你若要在此等我一道兒回侯國，便在此賃一處院子先住着。到了阿父處，我會派人送信來，你要記得給我回信，好教我知道你在這兒過得好與不好。”

鄭純不忍離别，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