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久違的故土,聽到熟悉的鄉音,章遊心中激蕩不已,及至被接回到了徐公的莊子上,見了妻女的面,他更是淚灑衣襟。
他此次歸鄉,名雖探望家人,實則是帶着侯府的襲爵文書與印绶回來的。
從延壽鄉回了城,他便命章勝将在醫館養傷的章茆強行帶回了侯府,當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宣讀了襲爵文書,将朝廷新頒的印绶慎而重之地交到了章茆手中。
“你阿父年前便向天家遞交了由你承襲侯爵的文書,天家允了他的請求,特命我回來為你加冠襲爵。又念你當初剿匪有功,今又抓捕了出逃在外的衛女公子,特征召你為羽林中郎将,掌宮中羽林衛。”
章茆内心毫無波瀾,冷冷笑道:“天家這是要将我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才放心麼?”
“他是信任你!”章遊道,“羽林衛乃天子親衛,是守衛宮城帝王的一支禁衛軍,本由五官中郎将統領,一直都是由蕭家人來擔任的,天家為提拔你,特置中郎将監羽林,天家這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到了你手上,你萬不可辜負天家的這份器重信任。”又以長輩姿态諄諄告誡,“當然,恩寵越重,越要小心謹慎,侯府滿門殊榮生死皆系在你身上,你萬不可掉以輕心、意氣用事!”
章茆沒再多說什麼,應道:“侄兒記住了。”又問,“何時入宮任命?”
章遊道:“在入宮任命前,你須在侯國等朝廷的人前來,暗中護送烏孫王子和宜陽公主膝下的那對姊弟回雒陽。”
“烏孫王子?”章茆皺眉,顯然很不喜這樣的稱呼,“橋橋還未回烏孫,便已不是我大漢子民了麼?”
章遊一時無話,良久方道:“我在家裡待不了幾日,護送事宜,你聽蕭郎君安排即可。”
章茆實不願與那個心機深沉的蕭期打交道,卻不想出了宗祠,他便在宗祠外的青松下見到了蕭期。
“世子,不,如今該稱世子為小侯爺了。”蕭期無視章茆冷淡戒備的眼神,主動上前與他端端行了一禮,“某在此先見過章小侯爺。”
章茆擰眉認真打量着他,恍似明白了什麼,冷冷問:“天家召我入宮,将羽林衛交給我,是蕭郎君的主意?”
蕭期微怔,面不改色地道:“小侯爺真會說笑,某何嘗有這樣大的本事,能左右天家的決定?”
章茆嗤笑不已:“你不必在我面前巧舌如簧!你這步棋走得甚妙,算是将我徹底綁在了侯府這一大家子身上,容不得我有二心!”
蕭期斂眸輕歎:“天家此番提拔重用小侯爺,實則是因小侯爺重情守諾,非是為了牽制拿捏你。”
章茆知曉從他這張嘴裡聽不到幾句真話,也不想同他在這兒浪費口舌,隻與從祠堂内趕出來的章遊辭别:“叔父,侄兒回醫館了,便不去見叔母與妹妹們了。”
章遊知曉他是避着二女公子,想勸說幾句,想想卻還是作罷,隻叮囑道:“趁朝廷的人還未來,好好養傷。”
章茆應了聲好,便出了侯府大門。
身後,接連傳來章歎春的兩聲疾呼:“阿兄——阿兄——”
章茆聞聲停步回身,章歎春已提裙小跑至他跟前,舉手便将一隻繡着“平安”字樣的香袋塞進他手中。
“我連夜繡的,繡藝可比頭些年精進了不少!阿兄要日夜不離身地戴着,可保阿兄平安無虞!”
章茆忽覺眼眶有些發熱,怔怔盯着手中的香袋看了許久,又一臉不解地看着她:“這幾日,我待你那麼兇,你還有心給我繡這個?”
章歎春卻道:“阿兄雖兇,卻也不曾趕我。我知阿兄是怕将我卷入危險之中,故意兇我吓唬我的。”
章茆頓時沉默了。
良久,他方道:“你回去吧。”而後便将那隻平安香袋仔細藏進了衣襟内,“香袋,我會日夜随身攜帶的。”
聽言,章歎春歡喜地直點頭:“若有機會,我定會入宮去看阿兄!”
章茆含笑應了聲好,看着她回了侯府,方舉步出了永甯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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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期今日實則是同蕭母一道來的。
逢章遊問他來家何為,他少見的有些難為情,卻仍是老實交代:“小婿是同母親一道兒來給你二老恭賀新歲的,也想着趁着新歲好年月将我們兩家延誤的婚事再定下來。”
章遊聞言不由一喜,思及自己公務繁忙,心下又難免遺憾:“揚州百廢待興,我怕是不能看着詠春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