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期笑道:“我們會常去揚州看你老的。”
章遊依舊愁眉苦臉的,前去栖遲園的途中,忽打問道:“我聽說天家召集了天下醫工入東觀修撰醫典,徐公門下一衆弟子卻是托你來拜訪的,懷春被召倒也在我意料之中,為何鄭純也被征召為東觀校書郎?”
“外舅怎會有這樣的疑惑?”蕭期不解,“鄭郎君可是繼貴國閻伯貞之後的‘文公子’,才名早已傳到了雒陽,天家召他入東觀,自是青睐鄭郎君才學。征召他與大女公子同入東觀,也是天家不願伯勞飛燕兩分離,若非揚州與江夏禍事亂象疊生,小婿也不會拖延至今。”
“可惜!可惜!”章遊不住歎息,拈須皺眉,“實不相瞞,我回來這一趟,本也打算重用他的!揚州本是人傑地靈之地,如今卻人才凋零,我身邊已尋不出一個精細有條理的文書佐官。本想着鄭純辦事勤勉謹慎,又自幼飽讀詩書,儒道法墨各家的學說著作皆有涉獵,熟知我朝的律令科比,若有他幫着我處理州中文書案卷,定能解我燃眉之急!”說着又連聲直歎可惜。
東觀校書郎品秩雖低,卻是個極有前途的清貴官兒。何況,東觀裡頭藏龍卧虎,多少鴻儒碩學、達官重臣皆出自東觀。
能得天家青睐提拔,章遊可不想斷了鄭純的前程仕途。
如此,他也隻能再用心探訪人才了。
而蕭期這時方始知曉這位外舅也在鄭純身上打過主意,看他為此愁眉不展的,心底竟有幾分過意不去,遂道:“小婿在雒陽也識得一兩個博通經籍的太學生,如今皆賦閑在家,小婿可引見他們與外舅見一見,你老若看得上他們,那也算是他們的造化。”
章遊遂轉憂為喜,拜謝道:“那便勞你引他們見一見了。”
蕭期應了聲好,卻又忍不住好奇道:“陸使君算是将功補過了,天家也赦免了他,他怎就辭官了?”
章遊笑道:“揚州動蕩不安的那年,來了位名喚德光大師的西域高僧,陸使君自聽了那德光大師的幾場宣講,自此便一心向佛,年前已是受戒剃度,成了德光大師座下的一名比丘。”
聽言,蕭期感歎不已:“陸使君原是個有慧根的,竟有這樣大的造化!”
兩人說着話,已是行至了栖遲園。
***
今日春光甚好,徐知春就在園中的假山旁設席接待了蕭母。章遊與蕭期進園時,兩人已就兩家的親事商議出了一個吉日。
章遊一聽兩人竟将日子定在了本月的十八日,瞠目結舌地道:“這……這日子豈非……豈非太過倉促了些?”
徐知春白了他一眼,道:“若非你長年累月不在家,我們也不想這般倉促。懷春招婿時你沒回來,這回既然回來了,便在家多待些時日,送詠春出了門再回你的揚州也不遲。”
章遊頓覺沒了理,羞慚不已。
這時,蕭母也道:“日子雖倉促了些,但我們兩家早便将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我兒又在侯國養病,他與二女公子正好能在侯國行昏禮,隻需日後回雒陽見一見蕭家的人便好。”又笃定地道,“也請老大人放心,蕭家絕不會怠慢貴府二女公子,定會将昏禮辦得熱熱鬧鬧、體體面面的!”
章遊隻看徐知春意思行事,既是已商議好的日子,他也隻能接受。
卻是蕭期怎麼也未曾想到兩家長輩竟比他這個準郎婿還要心急,莫名有些擔心章詠春會不滿意這個日子,适時出聲詢問了一句:“二女公子那頭……如何說?”
徐知春笑道:“她那頭自有我與她阿父去說,你隻管安心。”
蕭期感激不已。
直至離開侯府,他的心便好似頭頂那漂浮不定的薄雲,一遍遍詢問着身邊的蕭母:“日子真定下了?”
“定下了!”蕭母滿臉慈愛地看着他,又殷殷囑咐着,“待将二女公子迎進了門,你便是有家室的人了,再不可似從前那般一意孤行,不聽人勸,凡事都要與她有商有量的,知道麼?”
蕭期道:“兒謹記阿母教誨。”
母子二人行經将軍府時,正遇上明橋送了雙槐裡閻家的一對母子出了明家大門。
年後,侯國早便在傳閻家要聘明家二女公子為婦的話,為此,金閻兩家的舊日恩怨又如沉渣泛起,成了街巷裡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時,蕭期遠在雒陽,并不知閻存仁身死背後還牽扯出了諸多恩怨。這段時日,他聽多了街巷間的傳言,始知閻家因閻存仁之故,名聲已不複當年,求娶明家女公子,算是高攀了。
因這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街巷裡的閑人甚至為此設了一場賭局,賭的便是明家是否會應下閻家的求親之舉。
眼下,觀閻家那對母子的神色,蕭期便知這門親事應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