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邀了阿遙來同我們聚一聚的,她卻不得閑!”金琇瑩想起此事仍覺遺憾,卻也不願掃了應邀而來的這三位好友的興,遂讓晴河取來她從西域帶回來的蒲陶酒[1]。
“這是我的西域友人送我的蒲陶酒,足有一斤之多!”金琇瑩道,“我從前隻在懷兒妹妹的笄禮上有幸嘗過一口,那還是天家賞賜下來的。今日,我們可敞開了懷嘗嘗這異域美酒,不醉不歸!”
章詠春稱羨道:“琇瑩姊姊見過了世面,言談已有了幾分豪氣!”
章懷春卻是問了一句:“你今年還要去西域行商麼?”
“我同那西域友人約好了,他今贈我美酒,我便要酬他武陵春茶,可不能逾期食言!”
“你那西域友人莫非是個男子?”章詠春一針見血。
金琇瑩登時驚得瞪大了眼:“你如何知曉?”
章詠春如法炮制地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促狹一笑:“若那人是個女娘,你怎會臉紅?”又一臉嚴肅地提醒了一句,“不過,那人畢竟是胡人,胡漢雖可通婚,但你阿父阿母定不會任你遠嫁西域。”
金琇瑩卻道:“我與他不過是萍水相逢,隻因談得來,才成了朋友,怎麼到了你嘴裡就要談婚論嫁了?我可不想将滿腔歡喜再耗在男人身上了!”為避免被章詠春追着此事刨根究底,她忙轉了口,“我今日邀你們前來相會,可不隻是為了與你們飲酒叙舊,更是為了你與阿銀的婚事!我聽我阿母說,你們的日子在同一日?怎就這般巧?莫非你兩家是商議好的?”
章詠春與明銀相視一眼,竟是不約而同地笑了。
金琇瑩不解:“你二人何故發笑?”又問章懷春,“莫非真是你兩家商議好的?”
章懷春搖頭,亦有些忍俊不禁:“倒真是湊巧選了同一日,并非商議好的。”
金琇瑩不禁犯了難,蹙眉道:“她們這日子在同一日,那我那一日究竟該往誰家吃酒?”
明銀微抿了一口色如琥珀的蒲陶酒,垂眸道:“你愛熱鬧,我的婚事準備得匆忙,怕是不及侯府熱鬧,你便去吃二女公子的喜酒吧。”
“你也是你明家的二女公子哩!”章詠春道,“我兩家比鄰,琇瑩姊姊來回吃兩家的酒,也累不着她。”
明銀隻是笑而不語,又自斟了一盞酒來飲。
章懷春在一旁看着,發現她似病酒,隻是少量飲了兩盞酒,面上便似着了火般,輕聲勸了一句:“少喝些。”
明銀有些羞赧地笑了:“我頭回喝到這樣好喝的酒,不覺多貪了兩盞,見笑了。”
章懷春知曉她是心内郁郁,卻也不知如何勸,隻是默默斟了一盞解酒湯至她手邊。
明銀唯恐因己之故壞了此次相聚的興緻,遂強作歡顔向金琇瑩詢問西域的風土人情。
金琇瑩眼明心亮,不欲她難做,遂将自己行商西域的見聞一一說與席上的諸好友知曉。
這一年來,她與阿兄的西域行商之路格外波折艱辛。即便阿父将身邊得力的人夫皆給了自己,但她與阿兄畢竟是頭一回前往西域。她的人還未出玉門關,便因不習水土而吃不下、睡不着,短短半月,身子便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下去,遑論後來被人欺、遭人算計。
若非遇到了巴桑那個好人,她初次往西域行商,到最後怕是會血本無歸。
然而,即便遭遇了諸多磨難曲折,她對那遠方的異域他鄉仍是生了向往之心。大漠、長河、雪山……那是她從未見過的風光,雄渾壯闊,蒼茫寂寥。
天地之大,她的心也好似裝下了整個天地,再也不會因閻存仁的離去而内疚自責了。
就如同她亦不會因明銀與阿兄修不成正果而遺憾惋惜了。
這場友人間的聚會直至日頭落了山,衆人依舊難舍難分的。
亭子檐角的燈燃起來時,金琇瑩便讓晴河将她從西域帶回來的禮送了進來,是她從西域胡商那兒購得的水精玉石與香藥織物。
她将裝着水精玉石的錦盒與氈毯交于章詠春與明銀手中,笑道:“這便算是我送與你們的新婚禮,盼你二人與你們夫婿能同心永結、共赴白頭。”
章、明二人不約而同地笑應道:“承你吉言。”
而後,金琇瑩便将一隻足有成人半截手臂長的雲紋漆盒送到了章懷春面前,眉眼彎彎地道:“懷兒不愛玉石錦繡,我便送你最愛的,這可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又湊過身子在章懷春耳邊暧昧笑言,“此地不宜開盒,懷兒回了家再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