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醒了。”
鄭純将将有了些許意識,耳邊便響起了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他分辨不清說話之人究竟是男是女。
他想要睜眼,卻發現雙眼被蒙住了,眼前一片漆黑;而他的雙手雙腳更是被繩索緊緊綁縛着,酸軟無力。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昏睡前,被這些擄走他的人強灌了那能讓人渾身無力的風茄酒。
車馬轟轟阗阗,聲勢浩大,似是奔走在人聲鼎沸的街市之中。
他正疑惑自己被這夥人帶到了何處,這車内便又響起了另一道輕靈婉轉的女子聲音。
“你再給他灌幾口風茄酒,讓他睡過去。他這樣貌正是星君鐘愛的,正好星君早已厭煩了前頭送去的那個,這個準能讓星君高興。星君一高興,你們的賞賜便不會少。”
鄭純聽得不明不白的,惴惴不安間,雙唇忽被人粗魯掰開,口中恁是被強灌進了好幾口風茄酒。
這酒又辛又辣,嗆得他直咳嗽,他卻仍是撐着所剩無幾的一點氣力問道:“你們是何人?要将我帶去何處?”
話音方落,他便又聽方才那女子笑吟吟地道:“到了地方,郎君自會知曉我們是何人。郎君也不必害怕,我們不是壞人,不會害你性命,是要送你一場長樂富貴。”
鄭純自是不信這番說辭,無奈他這病酒身承受不住那風茄酒的藥性,眼下已是撸不直舌頭,渾身四肢也似再次被人拆了骨頭,意識再次陷入混沌迷蒙之中。
再次醒來時,他的四肢已被解了束縛,雙目亦能重新視物。隻是風茄酒的藥性還未散,他依舊感到四肢無力。
燈燭熒煌,羅帳香暖,熏得他又有些昏昏欲睡。
低垂的翡翠珍珠懸帳被一雙手從外卷起,帳外的光影景象便悉數闖入了他眼中。
這裝飾得如同天上仙宮般的屋子,丹楹刻桷,畫棟飛薨,無一處不精美華麗。那些擒燈抱盞侍立在屋内的婢女,皆是绮羅在身、華裳曳地,宛如畫中仙子。
鄭純惶然又茫然,隻覺自己似個不慎闖入仙境的山野村夫,渾身不自在。再看身上不知何時換上的嶄新寝衣,他更覺羞恥難堪。
“此是何處?”他問那從容卷着珠簾的女子。
女子朝他盈盈一笑,聲如珠玉:“是郎君登極樂、享富貴的地兒。”
她一開口,鄭純便聽出了她正是先前那輛車上的女子,不由渾身警惕地看着她。
女子似很是滿意他這樣的反應,含笑道:“星君就要來了!伺候好了星君,你的好日子便在後頭,日後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被擄後,鄭純已多次聽她提到了“星君”,正欲詢問,她卻已招了屋内的兩名婢女上前來吩咐:“星君的車駕快到了,我去迎星君,你們好好守着星君的這位新寵兒。”又對屋内旁的婢女道,“你們去屋外守着吧。”
此時,鄭純已是明白了自身的處境。
星君的新寵兒?
想不到,他有一日竟也會淪落到這般地步。
思及被柴桑縣長當作鬥姆教徒時,那縣長在審問他時,他便從那縣長口中聽到過“星君”這樣的稱呼。而将他擄來的人更是口中不離她的星君,他如今應是被帶到了鬥姆教的地盤。
他倒情願被鄭家的那場大火燒死,或是被那些堪比惡鬼的教徒殺死,也不願成為那什麼星君的榻上客苟活于世。
他望一眼如兩尊雕像侍立在床邊的婢女,輕聲詢問:“可有剃刀?”
那兩名婢女不約而同朝他看了過來,一人問:“郎君要剃刀作甚?”
“某髭須雜亂、容貌不潔,恐惹星君見怪,想要理一理。”
另一人卻道:“郎君少費心機耍花樣,老老實實等着星君,莫再多言。”
見這兩人不好糊弄,鄭純也隻得認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