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心中思量着如何安置這個殺不得的女子,忽有衛士在長廊外禀道:“天家派了羽林衛前來捉拿鬥姆教逆賊,雷衛尉将人攔下了,命屬下來禀告太後。”
徐太後詫異不已:“天家都出宮了,又如何知道哀家這裡進了鬥姆教逆賊?”
“屬下不知。”那衛士道,“率羽林衛前來的章小侯爺說是奉天家之命來的。”
徐太後先前支走熹甯帝,便是為了對付仲長吉。不然,若是她當着皇帝的面揭穿了“章懷春”的身份,憑皇帝那副軟心腸,定會留下仲長吉的性命。
不過,如今那仲長吉正飽受着烈火焚身之苦,應再無活路,讓章茆來替他收屍也成。
“讓雷衛尉不必再攔着了,就說逆賊已伏誅,讓羽林衛的人前來收屍吧,也好回去向皇帝複命。”
徐太後對那衛士吩咐完這句話,心中已有了如何安置明鈴的法子。
待章茆領着一衆羽林衛入進來時,她便指着明鈴,笑對章茆道:“回去向皇帝複命時,同他知會一聲兒——明家這個女公子甚合哀家眼緣,哀家要留她在身邊作伴,日後便留在這永安宮裡了。”
章茆心中警鈴大作,隻覺太後此舉并非好意。
明鈴亦是對太後突然做出的這決定大惑不解,卻也知太後金口玉言,她一介罪奴,沒有說“不”的餘地,唯有接受,甚而還得感恩戴德。
“奴謝太後提攜。”她跪地伏首謝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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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這場暴雨,永安宮的火情并未蔓延成災。然而,仲長吉那早已被燒得隻剩一副焦黑軀殼的身子,卻像是被施了詛咒一般,旁人隻要觸碰了他,那火竟也纏上了那些人,不少人被那不知因何而起的火燒傷。
為此,他的屍身,竟無人再敢碰。
卻是明鈴暗中找到了章茆,對他道:“仲長吉臨死前,留了一句話給我。”
“何話?”
“他讓我将他的骨灰交給令尊,讓令尊帶他回武當山。”明鈴道,“也許,令尊有接觸他屍身的法子。”
章茆隻點頭說知道了,卻是問了一句:“太後為何突然要将你留下來?”
明鈴神色淡漠地道:“我不知道。”頓了頓,又道,“我得回去伺候太後了。”
章茆一見她轉身欲走,忙伸手抓住她手臂,痛心疾首地道:“阿鈴,你忘了你是明家的女兒了麼?你若還想回到阿母麾下一展抱負,我可為你向天家求情,為你求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的一生,可不能在這後宮裡蹉跎!”
明鈴望着他微微笑了笑,眼中卻如一潭死水:“我身上的罪孽,已洗不盡了,我情願在這後宮裡蹉跎一生。你也莫再将心思浪費在我身上了,我已不是你認識的阿鈴了。”說罷,她便抽掉被他緊緊抓住的手臂,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章茆隻覺如今的明鈴陌生得讓他不敢認,更讓他感到害怕恐慌
她如同行屍走肉般穿行在這宮牆之内,沒有悲喜憂愁,沒有怨憎愛恨,亦沒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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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永安宮有仲長吉的屍身在,熹甯帝不得不将徐太後及永安宮的衆人遷到了西宮的壽安殿裡。
而仲長吉死後,徐太後便總會感到頭痛,左臂亦會突然失去知覺,使不上丁點兒力氣。
太醫署的醫工皆對此束手無策,熹甯帝隻能将徐國舅請來為太後診治。
徐之茂診治過後,亦有些拿不準病症。
“你這病症似中風偏癱之症,但從脈象上看,又不像,實在是複雜蹊跷,我隻能先為你針灸推拿,再開些藥吃一吃。”
徐太後道:“這般蹊跷,那我這便不是病,但定是仲長吉那妖道下在我身上的蠱毒發作了。阿兄可知這是何蠱?”
徐之茂慚愧汗顔:“我于此道上并不精通,倒是懷春的造詣要深一些。”
聽聞,熹甯帝忙問:“妹妹可醒來了?”
徐之茂點頭,卻神色悲戚地歎息道:“也不知那曹正對她做了什麼,她人雖醒了,神思卻有些糊塗,瞧着倒像是被人施了祝由術,卻又與明家那女公子當日的情況不同。”
熹甯帝不勝唏噓,懇求道:“請舅父務必醫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