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懷春也不忍心再拒絕他,隻得依了他。
而鄭純也隻會梳垂雲髻。
也不知他是否暗中向青楸請教過,如今的手法已然娴熟了許多,那一縷縷頭發在他手下已變得乖順服帖,不再似從前那般找不到頭緒,胡亂纏繞。
她看着鏡中那頭被他梳得無一絲雜發的發髻,發髻也绾得甚是緊實,遂滿意一笑:“斑郎手藝精進了。”又回轉身看他,“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是拿阏逢與槐序來練手的麼?”
鄭純點頭,有些難為情:“你莫笑話我。”又将銅鏡舉至她眼前,忐忑問,“可還滿意?”
章懷春點頭:“滿意。”
她再看向鏡中的自己時,卻發現鄭純的目光似糖絲黏在了她臉上,柔情款款,卻也蘊藏着炙熱的光。
與鏡中的他這般對視,章懷春有些羞臊,别開臉欲移開目光,鄭純卻忽從身後輕輕擁住了她,堅持将那面銅鏡舉至她眼前。
“懷兒,讓我好好看看你。”他在她耳邊低聲央求道。
章懷春道:“我就在你眼前,你看便看,怎麼隻管盯着鏡中的我看?”
“不一樣。”鄭純道。
“哪裡不一樣?”章懷春不解。
鄭純忽就漲紅了臉,不敢将自己那不堪的心思告訴她。那樣的心思實乃大不孝,更是對她的亵慢,他恥于說出口。
他不敢告訴她,即便他身已殘,但每日裡見到她,他仍是會生出想要親近她的心思。但終究礙于禮法與孝道,而不敢行那有違孝道的事。
他甚而覺得自己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也十分可恥,卻又無法遏止心底深處對她的依戀與渴望。
章懷春久不見他的回音,卻從他緊繃的身子和急促的氣息裡感知到了他的異常。
“斑郎,你很難受麼?”
“有些……”
鄭純将銅鏡擱在鏡台上,愈發擁緊了她,卻是将她的身子壓向了鏡台,她的臉頓時盈滿了整面銅鏡。
而鄭純忽俯身低首,将他那雙唇落在了鏡面上。
雙唇之下,是她映在鏡中的唇,唇上還有一點未曾褪去的胭脂。然而,在他擡首後,她唇上的一點胭脂已不見了蹤影,卻是染紅了他的右手拇指指腹。
章懷春不覺面如火燒,心口怦怦亂跳。
那一刻,他親的雖是鏡中的她,此刻,她卻覺得唇上已染上了他的氣息,那被他的指腹抹過的地方,仍在發燙發熱。
這簡直比親在她的唇上更令她羞臊。
“斑郎……”
鄭純良久無言,内心的悔疚與自責幾乎要将他吞沒,禁不住落了幾滴淚在那鏡面上。
“對不住,懷兒……”他緊緊抱着她,自責不已,“是我心性不堅,違了孝義,也亵慢了你。”
章懷春隻覺他太過守禮,柔聲寬慰道:“你又不曾真的親了我,不必為此自責内疚。你身為男兒,有這樣的欲念乃人之常情,但你沒因這樣的欲念同我行房親近,便不算違了孝道。君子論迹不論心,你對自己不必太嚴苛。”
鄭純卻道:“我不能日日與你在一處。”
聞言,章懷春臉色陡變,卻又聽他道:“我尚在侯府時,你不在身邊,我雖會受思念之苦,但這副身軀不會受這樣的折磨。懷兒,還有兩年,我要如何是好?”
章懷春不由想起在揚州九江的那段時日,他因一心放在了鑽研佛經一事上,即便日夜與她在一處,也不會被那欲念折磨成如今這般。
“你去抄佛經吧。”她提議道,“我記得佛門教義裡有教人‘少欲節愛’的打坐修行之法,你不如也學一學。”
鄭純聽她這番話,不覺失神了片刻,疑惑問她:“在九江時,你不喜我謄抄鑽研那些佛門教義,如今說這話,可是出自真心?”
“自是真心。”章懷春笑道,“此一時彼一時。我那時隻是怪你太過沉迷其中,擔心你也會像那陸使君一般,不顧家小,發願要追随德光大師持戒修行。”
鄭純道:“不會有那一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