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懷春神色恹恹地笑道:“與你們無關,隻是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何事?”
章懷春眉間悒色愈重,朝她歉然一笑:“對不住,我不想說。”
章詠春也識趣,輕輕抱住她,在她耳邊寬慰道:“阿姊不想說便不說,但也莫讓那些不愉快的事堵在心間。阿姊若想,也能學一學三妹妹,傷心難過時便哭出來。”
章懷春感念她的體貼,含笑應道:“我曉得纾解的。”
章詠春離去前,猶自不放心地叮囑着:“阿姊千萬放寬心。不然,姊夫見到會心疼的。”
半日之内,章懷春屢次聽她提起鄭純,又這般打趣自己,隻覺羞臊,嗔怪道:“他又不在,你總是提他作甚?”
章詠春笑道:“你怎知他不在?你又焉知他不會因挂念你,而特意趕回來見你?”
章懷春并不奢望鄭純能在今日趕回來見她。而她畢竟臉皮薄嫩,不慣被這二女公子三番五次的取笑調侃,隻紅着臉擡手去搡人:“你快去,莫讓三妹妹久等!”
章詠春也便收起了逗弄她的念頭,認真道:“三妹妹與劉大公子的事,我會幫忙盯着的。阿姊若想見姊夫,便往這洛水邊去尋一尋,你會尋見他的。”
章懷春震驚詫然:“他已回了雒陽?”又滿是不解和擔憂,“既早便回了,為何要瞞着我?他何時回的?”
章詠春道:“他昨日方回,就歇在了城外的旅店内。若非我昨日陪蕭期的那個大伯母出門遊街,也不會撞見他。但因我應了他暫且瞞着你們的請求,也便沒能如實相告阿姊。姊夫平日裡鮮少求人,他一開口,我便不知如何拒絕,也便應了他,阿姊莫要怪我才好。”
章懷春愈發不解:“他要作甚?”
章詠春見她竟全然不解鄭純這般煞費苦心瞞着她的心思用意,不由連聲哀歎:“你竟不懂他的心思?若是蕭期為了見我特意趕了回來,甚而還專挑了這樣好的一個日子,想要與我不期而遇,我定會被他的這番心思感動。”
章懷春羞赧無言。
較之遲一日不期而遇的驚喜,她更願早一日與鄭純相見。
然而,此時此地,知曉這滾滾人流裡藏着他的身影,她心頭仍是溢滿了歡喜,渴望見到他的念頭,猶如農人大旱之時想望雲霓。
***
三月裡,水邊垂柳如煙似雪,風一過,便吹起漫天的雪。
而這洛水之濱,許多人都因這突來的一陣風和漫天飛舞的柳絮而感到厭煩,抱怨着這風與柳絮壞了她們踏春賞景的興緻。
若是從前,章懷春定也會因這漫天飛絮而感到厭煩。
然而,在看到水邊柳樹下的那道身影時,她頭回覺得這讓她感到不适的春日飛絮,竟如此美麗可愛。
因在孝期,他雖仍是一身素,但在這盎然春意與明媚春光裡,他的周身也染上了幾抹綠意與暖色,于遺世獨立、卓爾不群之外,添了幾分塵世間的煙火氣。
看着他穿過憧憧人影一步步邁向自己,那顆心竟似要跳出她的胸腔,她耳中已聽不清周遭鼎沸的人聲,亦看不清身邊往來穿梭的遊人,隻聽得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隻看得到他。
這一刻,她始覺這不期而遇的驚喜是能砸暈人的。
什麼矜持端莊,什麼禮法規矩,她竟再也顧不得了。在他的臉清晰映入她眼中的那一刻,她便一頭紮進了他的懷中。
鄭純突被她在大庭廣衆之下抱了個滿懷,雙耳刷地便紅透了,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雙手不知如何安放,語無倫次地道:“懷……懷兒……我……此地……”
察覺到她似在哭,他哪裡還顧得上那點廉恥之心,更顧不上旁人打量的目光,終是擡臂将人緊緊抱住了。
“我原是想讓你高興的,不想竟惹你傷心了。”他懊惱道。
聽及,章懷春不禁笑了,擡起瑩然淚眼望着他道:“我哭,是因高興,并非是傷心。”
鄭純一面擡手為她揩淚,一面道:“我生怕你會不喜歡我這樣的安排。”
章懷春搖頭,柔聲道:“我很喜歡。”
聞言,鄭純不由目光大亮,笑着邀請道:“那你能随我去處地方麼?”又補充道,“是我昨日出城發現的一處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