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朱從未見過幼子這般羞窘沉默的模樣,愈發好奇這小郎君與侯府三女公子究竟發生了何事。
她正欲再問個究竟,一旁正為劉元戈揩拭頭發的曹方忽發出了一道極輕極短的聲音,那雙眼裡滿是新奇與震驚。
成朱遂湊了過去,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劉元戈左側脖頸處時,也不由瞪大了雙眼。
在那片還挂着水珠的肌膚上,分明殘留着一團惹眼的紅。細看之下,不難看出是一道唇印。
思及那許是侯府三女公子留下的印記,成朱忽有些如鲠在喉的難受,回過神之際,已是一掌扇在了劉元戈的腦門上。
這一掌下去,力道并不輕,劉元戈被扇懵了,半晌都未能反應過來。
劉元弋更覺那一掌扇在了自己頭上,忙上前将劉元戈護在了身後,又去勸滿臉怒容的母親:“阿母息怒!元戈又不曾做什麼,怎還惹動了你老的肝火?”
“你還護着他哩!你來瞧瞧他都做了什麼荒唐事!”成朱大力将劉元弋扯到劉元戈身後,怒氣沖沖地将那團暧昧惹眼的紅指給劉元弋看,“你瞧瞧!你瞧瞧!瞧瞧他都背着你做了什麼!三女公子是在同你議親,他竟污了人的清白!”
劉元弋看着這團胭脂紅,不由紅了耳根,卻仍是為劉元戈解釋道:“這……這其中怕是有誤會……”
“縱使真有什麼誤會,可這印記就在他身上!”成朱隻要想到幼子與他日後的阿嫂不清白了,便覺痛心拔腦,“三女公子是你要迎進門的新婦,這臭小子竟……竟敢……”
“阿母能否講些道理?”劉元戈為母親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感到委屈傷心,通紅着臉為自己辯解,“是兒被那女公子污了清白,兒……兒在今日之前,連女娘們的手都未曾碰過。兒好心下水救她,她……她竟趁機……趁機輕薄兒……兒清白都沒了,日後要如何聘新婦?”
聽聞,成朱怒氣稍歇,嚴肅道:“此事事關你與三女公子的清白,你最好将當時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向我交代清楚!”
隻要想起當時被那女公子在水中緊緊抱住的情景,劉元戈便羞臊欲死,支支吾吾不肯言,隻嘀咕了一句:“她壞了兒的清白,兒不要她做阿嫂。”
成朱隻蹙着眉,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劉元弋卻趁機道:“阿母,所幸兒與那女公子的事還未定下來,元戈又這般在意他的清白,不如讓元戈去做侯府的郎婿。”
成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是巴不得将元戈推出去替你擋了這門姻緣吧!”
被一語戳破了心思,劉元弋讪讪無語。
成朱又正色道:“婚姻不是兒戲,我們兩家一開始欲撮合的便是你與三女公子的姻緣,眼下再說換成元戈,豈非言而無信、反複無常?如此,侯府又怎會再與我們結親?此事,待我明日探過那三女公子的口風後,再做計較。”
***
因落水的緣故,章歎春夜裡便發起了熱。
章懷春為她把過脈,親眼看着她吃下藥後,才詢問她落水的緣故。
提起此事,章歎春便一陣氣悶,隻因難以啟齒,隻将目光投向床邊的章詠春:“讓二姊姊告訴你。”
章懷春遂轉目看向章詠春。
章詠春也不賣關子,但想起當時情景,便有些忍俊不禁:“妹妹是為了救一隻金被銀床[1]才落水的。也不知那狸奴的主人是如何豢養的,圓滾滾一大團,說它膘肥體壯也不為過。
“我與三妹妹在洛水邊閑步時,這狸奴因太過肥胖被卡在了岸邊一棵柳樹的枝丫間,叫得很是可憐。那枝丫已伸到了水面上,妹妹擔心那狸奴會落水,便上樹欲将那狸奴救下來。
“原本一切也很順利,妹妹都已将那狸奴抱在懷裡了,卻不想那劉小公子卻于這時候過來了。那狸奴見了他,便将妹妹踢開了。那狸奴那樣大一團,妹妹沒防備,便從枝上跌落到了水裡。
“我們這才知道那狸奴竟是劉小公子豢養的。也虧得他會水,及時将妹妹救上了岸。”
“既是劉小公子救了妹妹,我們該上門去道謝,也給那小公子送些驅寒的藥以表謝意。”章懷春道。
章歎春卻道:“該他家來向我賠罪才是!我救的是他家的貓兒,卻被他家的貓兒踹進了水裡,這是恩将仇報!”
章懷春笑道:“終歸是劉小公子救了你,該謝還是得謝。”又切切叮囑道,“你還在發熱,今晚便好好歇一歇,登門道謝的事,待你病好了再說。”
章歎春悶悶道:“那也隻能是扯平了!況我當時便謝過他了,是他不領情,我可不要再拿熱臉去貼他了!”
“三妹妹,莫任性。”章懷春肅了神色,“救命之恩,不可不記。”
章歎春總覺憋悶委屈,嘟囔着:“我不去。”言畢便擁着被褥側身躺下了,甚而拿手緊緊捂住了雙耳,已然不想再聽旁人言語。
章懷春隻能無奈看向章詠春:“你勸勸她。”
章詠春擺手搖頭:“她連你的話也不肯聽,我又如何勸得動?”又湊到章懷春耳邊悄聲說,“我瞧着三妹妹是在同你置氣。”
章懷春微怔,微蹙着眉心,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章詠春道:“她是在怪你給她招來了這令她不喜的姻緣。”
章懷春的眉心蹙得愈深了。
章詠春繼續道:“原先她對這門親事便不上心,頗像是破罐子破摔。但今日聽到了明橋的消息,她便郁郁寡歡的,你與姊夫離開後,她與我閑話時,句句不離明橋,這情根怕是種得深了,那顆如死水的心想是又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