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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第八十章 大漸彌留日将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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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寺由南至北有五重大殿,鄭純跟着鄧石穿過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舉頭便望見了那座由青磚壘砌而成的清涼台。

毗盧閣便建于清涼台之上。

自下而望,這座佛殿宛若空中樓閣;殿後有九層高塔,乃寺内藏經之所,亦是身毒國兩位高僧的譯經之地。

鄭純随鄧石登上清涼台,但覺金黃滿目、新綠滿地、香煙滿堂,寂寂無聲中,他這凡人之軀猶如置身于瓊林玉樹之間,又好似身處雲端霄漢之上。

身邊時有身着金斓衣、腳踩羅漢鞋、手持念珠的僧侶行過,鄭純見了總會駐足停留。

在今日之前,他見過的高僧也隻有德光大師,眼下見到這些神情肅穆、舉止從容的僧侶,他總能從這些人身上找見一絲德光大師的影子。

這白馬寺,也曾是德光大師譯經講法之處。

毗盧閣東西面闊五間、南北進深四間,莊嚴大氣,殿前有天子的羽林親衛把手護衛,僧侶們也在殿前有條不紊地布置着講經大會的道場。

鄭純一踏進毗盧閣,其内供奉的三尊佛便似山嶽般向他壓了過來。佛像似笑非笑,既威嚴莊重,又悲憫慈善;四面牆壁上木雕的千面佛頭更是千頭千面,或喜或悲、或嗔或怒……

置身于這樣的殿閣内,一股敬畏之情由胸内油然而生,讓鄭純不敢仰視。

他想,這三尊佛像應便是德光大師口中那西方如來佛的分身了——中央乃法身毗盧遮那佛,左右兩側則是報身盧舍那佛及化身釋迦牟尼佛。

出了毗盧閣主殿,鄭純便在最後一間後殿裡見到了熹甯帝。

不同于頭一回與之相見時的尊貴模樣,他如今所見的帝王,已大變了樣,蒼白幹瘦,春日裡的一陣風好似便能将其吹倒。

行禮跪拜後,熹甯帝隻是虛弱地擡手示意他起身,命人為他賜席後,方徐徐問了一句:“鄭郎君還記得朕去歲對你說的那些話麼?”

聞言,鄭純心口驟然一緊,恭聲回道:“記得。”

“鄭郎君不必緊張。”熹甯帝笑道,“如年早便将你的選擇告訴朕了,若非因你那番果斷幹脆的選擇,朕當日也不會為了懷春妹妹與你的姻緣忤逆太後。今日,朕叫你來,實乃不想你的才氣被埋沒,便想再問你一回——你可願入朝教導輔佐下一任天子,為天子師?”

鄭純心中大震,這份恩寵太過厚重,讓他感到惶恐不安。

“某區區黔首布衣,才學淺陋,見識鄙薄,不堪為天子師,還請天家另擇朝中才高德隆之人擔此重任。”

熹甯帝靜靜看着他,見他始終一臉謙卑恭順地垂着眼簾,忽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道:“是閻公向朕舉薦了你,如年對你也多有贊賞,且不論你的出身門第,隻說你這孤貞清介、不與流俗的性情,朕便不必擔心你日後會結黨。閻公已在來雒陽的途中了,有你們師生教導年幼的新天子,朕也能走得安心些,還請鄭郎君莫再推辭了。”

聽聞,鄭純縱使仍對入朝一事感到猶疑不安,但因閻公舉薦的緣故,他若再不識好歹,那便是既開罪了天家,又辜負了師恩。

“某謝天家恩典。”

見他終是應下,熹甯帝心口微松,叮囑告誡道:“還望你莫要讓朕失望。”話方落,他便招了鄧石到跟前吩咐,“朕乏了,便不去聽經了,你便陪着鄭郎君往前頭去聽經吧。”

***

鄭純随鄧石再回到主殿前的東廊庑下時,殿前已坐滿了僧侶,城中的貴族子弟也已擠滿了東西兩旁的廊庑。

鄭純也終于此時見到了從身毒國而來的兩位高僧。

檀煙袅袅,兩人于殿前結跏趺坐,隻是開口念了一聲“無量壽佛”,他便覺見到了真正的“佛”。

不同于德光大師悲天憫人的胸懷,兩位高僧的面目是平和安詳的,無悲無喜,此身好似早已不在塵世中了。

鄭純隻覺腦中靈光一現,霎那明白了德光大師口中所說的“滅苦之境界”為何了。

整場講經大會,他的心如在雲端,雲上有光,光裡是令他着迷的恩德智慧。

“鄭郎君!鄭郎君!”

講經大會結束許久,鄧石見身旁的郎君仍在神遊天外,不由提高聲音大喊了幾聲。

鄭純如夢初醒,怔怔看向鄧石,良久才想起自己如今身處何地。

他四下裡環顧了一圈,人迹早已淡去,更不見兩位高僧的身影,竟有些怅然若失的。

“講經大會結束了?”他後知後覺地問。

鄧石點頭,又笑容可掬地道:“我瞧郎君方才的魂兒似不在了,喚了許久才将你的魂兒喚回來。”

鄭純有些難為情:“對不住,某失禮了。”

“這怎算失禮?”鄧石啧啧稱奇道,“倒是我不曾料到,鄭郎君竟如此有靈性慧根,隻是聽了一場經,便到了兩位高僧所說的‘無之境界’!”

鄭純讪讪,但笑不語。

鄧石也與他短暫接觸了一回,知曉這郎君是個拘謹沉默的性子,便道:“我得回天家身邊伺候着了。郎君若還要在這寺裡逛逛,可去後頭的藏經閣看看,也可見見兩位高僧,天家同兩位高僧提過你。”

難得來一趟白馬寺,能有機會瞻仰經書、與兩位高僧對面相談,鄭純這回倒也發自内心地感激熹甯帝。

“請常侍代某謝過天家!”

***

天尚未黑透,章懷春便自青陽宮回了永和裡。她本以為鄭純早便從白馬寺回來了,不想他隻是讓人送了一道會晚些回來的消息,人卻還在白馬寺。

她萬沒想到他對那西方佛竟已癡迷到了這般地步,心底莫名湧起了一股不安。

聽聞槐序整日裡都在三女公子那兒,她換了身衣裳便又往章歎春的院裡去了。

近來,章歎春幾乎跑遍了城中大大小小所有書肆,搜羅了諸多與西域相關的傳說書卷。槐序自聽過一回,便迷上了那些街談巷說的傳說故事,時常會賴在章歎春院中不肯回去。

章懷春尋過來時,這對姨甥正共卧在榻上,一人興緻勃勃地說,一人津津有味地聽,竟無一人察覺她的到來。

章懷春倚在屏風後聽了多時,聽得出章歎春此時對槐序說的全是烏孫的傳說故事,不由暗暗歎了一口氣。

看來二女公子說得沒錯,不管她如何阻攔三女公子,這女公子隻要不見明橋一面,便永不會死心。

也許,她該聽二女公子的勸,隻有讓三女公子跟着金琇瑩的商隊去一趟西域,才能徹底斷了這女公子對明橋的念想。

章懷春終是不忍心打擾裡頭相處甚是歡洽的姨甥倆,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了。

回了後院,她便喚來了蘭苕。

“槐序今晚許又會歇在三女公子那兒,你過去照應一晚。”

***

至中夜,章懷春方等到鄭純歸來。

奔忙了一日,她早已滿臉倦色,這郎君臉上不但未見一絲疲态,反而精神奕奕的,那眼中更是光輝燦燦。

他似不曾料到她這個時辰還在等他,見到她的那一刹,臉上閃過一絲詫異,而後攜着一抹小心翼翼的笑,問道:“你還未歇下?”

章懷春不動聲色地點頭:“我在等你。”又明知故問了一句,“今日聽經如何?”

鄭純自是覺得甚妙,但見她臉色,也隻是含糊應了聲:“尚可。”又道,“我沒想到你會一直在等我,我日後早些回來。”

“你還要去?”章懷春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再次叮囑告誡,“斑郎,你莫要學陸使君!”

鄭純忙上前擁住她,輕撫着她的背柔聲安撫:“你放心!我參佛,與你行醫,其實是一樣的道理,皆是修心。我早便對你說過了,我心裡隻供了你這尊神女,再容不下旁的神佛了。你若僅是因我回來晚了便這般疑我,那便有些不講理了。”頓了頓,又帶着幾分委屈口吻道,“多數時候,是我在家等着你,懷兒。”

聽言,章懷春忽覺自己有理也變得沒了理,埋首在他懷裡許久都未吱聲。

鄭純知她理虧,輕輕扶起她深埋的臉,笑問:“還生氣麼?”

“我沒生氣。”章懷春垂着眼簾悶悶道。

“你分明還在生氣。”鄭純忍俊不禁,又正色道,“不過,眼下我有件事,須說與你知道。”

章懷春望向他:“何事?”

鄭純遂将熹甯帝今日見他的真正用意告訴了她,而後一臉苦惱地道:“褚小者不可以懷大,绠短者不可以汲深[1],我才疏學淺,志短器小,更是心拙口笨,實難勝任此事。日後若是因此得罪了人,我怕連累你與侯府。”

“胡說!”章懷春道,“你才深德厚,品潔性純,我不許你那般看低自己!你也莫要杞人憂天,朝中有阿兄和蕭郎君,他們背後是侯府與蕭家,你隻做自己該做的事,沒人會故意與你為難的。你讀書多年,當初拜入閻公門下,不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得天家賞識一展抱負麼?如今天家既肯重用提拔你,你為何反倒沒了那樣的抱負了?”

鄭純歎息道:“當初得蕭侯相青眼,做了些時日侯國縣寺的功曹史,雖時日尚短,但卻得罪了縣寺不少人。我連侯國縣寺裡的人情也應付不來,又如何應付得了更複雜波詭的朝堂?”

章懷春其實也知,以鄭純的為人性情,官場朝堂上的人情往來,他不但應付不來,甚而會感到憎惡。

然而,她仍是溫柔鼓勵着他:“做儲君的老師,與縣寺裡的功曹史不同,連天家也要敬重你三分,你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好。況你前頭還有閻公提攜引導,後頭也有侯府做你的倚仗,你無需有太多的顧慮。”

鄭純靜靜看着她,也隻是這樣靜靜看着她,那些盤繞在心頭的焦慮不安、擔憂顧慮便如霧一般慢慢散去了。

他在侯府的庇護與她的羽翼下躲了太久,不能再躲了。

甭管前路如何艱難兇險,隻要她在他身邊,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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