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習慣于坦坦蕩蕩享受生活贈與她的一切,偶爾也會因涉世未深而産生所有人都和她待遇相同的錯覺,包括新朋友Sandy。
以至于直到現在很容易從她生活起居的物件中看出,她并沒有長大,或者說,縱容自己沒長大。
她舉起遙控器打算選集時,陸理開口打斷了她,“看上次的《伊麗莎白》吧,我都沒看全。”
她心中頓時泛起驚喜,“你還記得啊。”
“當然。”
雖不能逐字聽懂,卻令她熟悉的德語台詞又從這台電視中傳出,她心無旁骛地盯緊屏幕。手機扣在身後,幾次短促的振動的聲音被音樂完全覆蓋。
每次刷都有不同的感受,想必這次也一樣。
起初陸理偶爾提幾句交響樂中包含了什麼樂器,她不喜歡聽音樂的時候旁邊有人叨叨,于是作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态度。陸理的話音随着劇情推進卻越來越少,她也更加全神貫注。
直到最後一個選段,《面紗飄落》,是主角伊麗莎白與死神的對唱。
這個版本的上傳者細心地加上了歌詞。
“快把黑夜變成黎明/給我自由/給我安甯......讓世界沉淪其中/願與你隐沒于虛空”
這段讓她心潮澎湃,想起昨晚與陸理一路在高架上疾馳回家的場景。
然而悄然看向陸理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合了眼,她皺皺眉,将餘下的半首聽完。
劇情在伊麗莎白與死神的擁吻中結束。
她也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個手機,不知道方海霖消停了沒有。她打開微信,意外地看到的新信息來自李曉曉。
上面兩條來自一個半小時前,問他鄭凡的去處。
接下來是十幾分鐘前,短短四個字:“我分手了。”
沉浸在音樂中的心情瞬間被揪起來,晚上喝酒時有這不祥的預感,竟然這麼快成真,她知道這事三言兩語說不清,便回了曉曉要不要打電話說。
信息剛發出去,李曉曉的語音便回了過來。
她關掉了電視,身邊是陸理均勻的呼吸節奏更加清晰。為了不打擾他,她輕輕起身踩上拖鞋,直奔房間關上門,才把電話接起。
李曉曉沒說重點,隻泣不成聲地叫她來陪她。
權衡之下,她與李曉曉商定把她接來自己家。反正若是真分得徹底,李曉曉勢必要自己另找房子,她知道,他們現在的房子,是鄭凡一個人簽合同交房租。
反正陸理睡在客廳,房間裡King size的大床也夠用。
想過把他喊醒,告訴他她要去接李曉曉,可他睡得正香,她最讨厭别人擾她清夢。
況且也沒那麼有必要,也許李曉曉都來了,他的酒也一點沒醒。
想到這些,她沒在客廳停留,而是走出房間後直奔門口,套上大衣便離開了。
陸理其實沒多少醉意,恍恍惚惚聽着音樂閉目養神而已。她關門的動作很輕,他卻應聲而起。
剛才本想和她交流一下感情,誰知他還沒醒過神,她便抄起電話進了房間,而後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看劇前她手機屏幕上的三個字,突然在腦中蹦了出來。
上周還在說喜歡一起看劇,今天看了全程,她幾乎甚少與他對話。
百葉窗開着,借着小廣場上的路燈,這客廳不至于太黑。
隻是白天的陳設已經褪去了顔色,變成忽明忽暗的輪廓。
他忽然記起第一次來這裡之後的心思,不知道往哪走的時候,往往隻能靜觀其變。
還考慮了研究生課不多,加州的節奏沒有紐約那種整條街都彌漫的急迫,總給他一種每天隻要和她混在一起,也能很開心的感覺。
可惜安慰的話再合乎邏輯,在占有欲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鄭凡說的可能會發生的事連苗頭都沒有,她也已經不知去向,他沒了留在别人家的理由。
想到這些他終于按在扶手上起身,胡亂換上鞋,沒心情系鞋帶,晃晃悠悠伴着夜風獨自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