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未見得有多少嘲諷他的意味，不過陸理實在不敢苟同。

毫無疑問，另一棵“樹”，指代的就是Sandy。

另一隻手被人枕着，單手打字也不大方便，他随手回了個攤手的表情以結束話題，正欲把手機放回床頭充電，鄭凡像是半夜找到樹洞，竟滔滔不絕與他聊了起來。

先是抱怨了李曉曉花銷大，脾氣差，自己如何如何忍辱負重。

陸理越聽越沒耐心，這一切還不是你自己選的？

夏天剛認識鄭凡的時候，沒少看他帶着李曉曉在自己面前炫耀，什麼一見鐘情一周以内追到手，James他們起哄說回國就去領證時，鄭凡笑得比聖地亞哥的陽光都燦爛。

不過是身材火辣的Sandy給了他機會，這些事就翻篇不認賬了。

于是言簡意赅地回複，“這些下次在聊，我明天要早起的。”

鄭凡懵了，朋友們開學後互發過課表，印象中禮拜一是陸理除去周末外最閑的一天，但也有可能要和國内的合夥人打視頻開會，他便沒多問，互道晚安後對話結束。

陸理說的也是事實，明天雖然隻有一節課，但日程滿滿當當。

一早要當廚師，上課要當碼農，下課要當司機，然後是搬運工，晚上還要陪睡。當然，每一項都是心甘情願的，尤其想到最後一步，他計劃要早點回來才好，省得折騰到這麼晚，周二一天的課，萬一她身體吃不消，或者是影響了學霸的學習，他一定會有負罪感。

與此同時也在糾結，鄭凡這破事要不要明天告訴她。

不想瞞她任何的，但也怕她正在氣頭上，帶着李曉曉風風火火去打一架。

他相比之下平靜不少，意外又不意外，這種人多得是，鄭凡隻不過是茫茫大軍中的一個。

這裡的戀愛好像很簡單，簡單到聽着耳邊節奏舒緩的呼吸，陸理都覺得他很幸福。

鄭凡一開始大抵也是吧，鞍前馬後地照顧李曉曉，和所有追學妹的學長一樣，帶她處理适應異國生活的大小事宜，滿足物質，提供陪伴。

有的時候又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就像他現在在黑暗中懷疑，鄭凡之所以鞍前馬後地照顧一個新生，真的是出于一見鐘情嗎？李曉曉自然會因為他的付出把他捧上天，他同樣享受這種滿足感。

如果真的有什麼感情，哪能挑出對方那麼多毛病？還直白地告訴共同朋友，這事在他看來不好看。

最離譜的是他拿花銷大做文章，他哪來的資格說别人？

他那輛x5配到頂配，價格比裸車翻了一倍，就學校門口這條破路，能開出什麼性能？不過是價格上去，給他點求偶的底氣罷了。

鄭凡不像是什麼缺錢的人啊。

冥冥之中想到他忽悠自己去追淩瀾的理由，“瀾總那身行頭值不少錢。”

首先強調的，應該是他認為重要的。

思緒被她忽然蓋上他腰間的手打斷，左臂有些發麻，他下意識動了動，又怕她就此翻身跑了，隻好先将她環住，下一秒她迷迷糊糊地自己挪了挪，挪開原先的位置，離他的臉更近，大功告成。

她提到沒有在别人家裡留宿過，而自己長這麼大也是頭回和人躺到一張床上。

一切竟然是那麼自然。

手機鬧鐘在早上九點準時響起，在家時比這個起得早，他還算習慣。

沒睡幾個小時，一骨碌爬起來竟也精神抖擻，洗漱後例行抓頭發，還哼起了歌，隻不過沒哼兩句，怕把淩瀾吵醒，又閉了嘴。

然而她醒得也沒比他晚多少，兩隻煎蛋剛剛成型，咖啡液從膠囊機中緩緩滲出，他便聽到卧室門被推開，再一回頭人走到他身後，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收到一個morning kiss。

她像蜻蜓點水般停留一瞬便離開，再微微張口，“早啊。”

“早。”他含笑回答，見她下巴上還挂了水珠，替她抹去的同時，想到這是已經洗漱完畢了。

“你早就醒了？怎麼不多睡會兒？”他問，“是我剛剛太吵了嗎？”

淩瀾見他一副忙不疊要道歉的架勢，連忙向他解釋，“不是，我醒了就想看看你在幹嗎。”

他指指台面，兩片面包像是配合表演，“砰”的一聲從面包機裡騰空跳出來，他将它們夾出，放入另外兩片，按開關前糾結了一番，又回頭問她，“你喜歡軟點的還是硬點的？”

“硬點的。”她不假思索回答。

他便把刻度調大了一格，又挪了兩步去給雞蛋和火腿翻面，還好這戶型雖小，廚房倒是和她的差不多大，兩個人并排轉來轉去，完全不覺得擠。

淩瀾湊了上去，眼看這煎蛋離變成她喜歡的兩面焦黃還早，便提醒了一句，“雞蛋也要硬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