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瀾這張面孔看似不谙世事，卻是在短暫思考過後會了意。

“我知道。”她聲音清脆而笃定。

陸理繼續端詳着她，等她說些下文。

她卻沉默了。

第二次見面就比對過年齡，Sandy比她大不了幾歲，她們在選擇戀愛對象時角度大相徑庭，絕非隻因為她太年輕了。

對她來說，校園戀愛顧名思義，隻在校園裡發生，全憑一時興起，很難和幾年後的生活，乃至婚姻接軌，這事對她來講太遙遠了。雖然學校裡多得是情侶最終走入婚姻，她從不認為自己屬于這個行列。

聽過然姐講起什麼回國見家長的經曆，說和梁老師的媽媽相處特别融洽，在他家可以找到另一種家的形态。

甚至他們現在租的房子還有個空房間，為的就是等梁老師的媽媽能來探望他們。

淩瀾每每聽到這些，表面随聲附和，内心其實難以共情，回國見自己的媽媽都像打卡完成任務，哪有心思應對别人的家庭？

況且習慣于常年自己漂泊，未來幾年定居哪裡都是個未知數，接軌這事無處可接。

當時選擇和方海霖有那麼一段，也是基于這些前提。

Sandy則站在另一階段。連對方的家世背景都考慮進去了，比她想得遠得多。

可是Sandy既然有這種心态，為什麼會選擇方海霖呢？

為什麼不去和鄭凡死磕？難道是因為花花公子不願意上岸？

不過話說回來，方海霖符合“老實人”形象。

而且方海霖炫耀過自己的工作，這幾年較她剛出國時政策收緊，拿着在灣區并不算吃香的學曆，他仍能找到雇主幫他申請綠卡，國内的家人都來買房，也是明擺着要在這裡落地紮根。

Sandy若是把目标投向方海霖，那麼鄭凡和曉曉不會真的舊情複燃吧？

她們那個語言學校應該是真沒幾個人，留學生圈子不大，但也沒小到隻能在朋友談過的男生裡打轉，見鬼。

結論沒組織出來，問題倒是越來越多。

本想這話題結束也罷，反正周末還早，告訴Sandy到時候再說，一杆子支到周五。

可面對他期待的目光，她最終挑挑揀揀擠出一句不鹹不淡的話：“她可能需要經濟上的援助吧，這也無可厚非。”

“是呀。”他沒多想，點了點頭。他媽原先和他說過，談戀愛了要花錢，就問家裡要，不要讓人家以為你很小氣。這麼多年，這錢現在總算有機會花出去了。

若不是昨天鄭凡提起，他本對這類事沒什麼特殊看法，昨晚睡前倒是借機思索了一番，仍覺得沒什麼可糾結的，不就是個包麼，還能有人因為這點小事影響感情的？

淩瀾莫名其妙進入講課模式，從腦海中搜尋出一些自己觀點的佐證。

也可能是想為新朋友Sandy解釋兩句，陸理的表情平靜，難看出情緒，她不希望在他眼裡，Sandy是網上說的那種“撈女”。

“我看過一些sociology的觀點，婚姻麼，本質不是愛情，而是穩定社會結構用的，根據不同分工，實現共同生産什麼的。說白了一個負責出錢，一個負責生孩子。Sandy也沒多複雜。”

這不是憑空猜測，Sandy聊起父母那天偶爾提了一嘴，如果在這邊生寶寶就很理想。

陸理一時語塞，突然和他講這個，什麼意思？

況且是從書裡搬來的觀點，他很難相信她那隻會走直線的大腦是想試探什麼。

糾結再三問了句，“你也是這麼想的麼？”

“當然不是。”淩瀾一口否認。

她比這觀點更直白，她壓根沒想過。

陸理幹笑兩聲，“是啊，這隻是一種學術上面的觀點吧，套進生活裡也太冷漠了點。”

他已經是第不知道多少個這樣評價她的人，過去她懶得在意，現在卻想對他刨根問底。

“那你呢，你是怎麼想的？”她倒是要看看陸理說出幾朵花。

陸理當然沒想到今天一大早要讨論這個，但也能應答入流，像是早就準備好了答案，“我覺得是愛和責任。”

她再次陷入沉思，小孩子往往從父母身上習得在家庭中愛的方式，然而她沒有機會。

責任就更抽象了，畢竟她早就知道，媽媽現在的男朋友，其實是90年代出國又回國的初戀。

上次回國聽說好像準備過年前結婚了，朱莉對外人倒是挺負責的。她想。

算算日子，又近了兩個多月，一直以來和媽媽身處兩國各忙各的，時間像是在快進。

陸理見她又不說話，許是這話題太沉重了，他隻好換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