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瀾早在很多天前,就默認了她要去送他這一趟,答應了他之後,才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不是明天就走麼,怎麼又改後天了?”
黑暗中安靜了一會兒,她以為他沒聽清,打算再重複一次問題時,耳邊冒出一句話,“再陪你一天不好嗎?”
計劃的變動讓她一臉茫然,陸理繼續說道,“不過晚上答應了然姐,明天參加一下然姐的畢業典禮。然後晚上......”
見他吞吞吐吐,她先發問了:“晚上什麼安排?”
燈光朦朦胧胧的室内,陸理的聲音十分清晰,“還沒安排,想先聽你來安排。”
“我安排?”她沒反應過來這話的含義,疑問的語調七扭八歪,想也沒想,給拒絕了,“明晚我和我媽約了打視頻的,Sandy寒假回國兩個月,剛好在我媽那邊帶一下寒假考級的學生,我媽基本上同意了,電話面試走個過場,互相了解一下。”
陸理沒說話,手還搭在她的腰上,忽然不知所措。
她自然是沒空察覺,繼續興緻勃勃說道,“今年冬天我媽還安排了‘大師課’,她們公司經常當這種活動的主辦方,來的是她圈裡的朋友,應該還挺有意思。如果Sandy能參加,把作品集精進一下,說不定可以申請專業的音樂學院,不用在我們這種大U混。”
她大緻知道那些活動的細節,尤其是今天下午問了之後。朱莉近兩年走動較多的朋友,她是記得名字的,或許陸理沒聽過,但絕對對他們的作品耳熟能詳。
音樂也是陸理的理想愛好之一,這事已經被她釘在腦子裡。
這樣的機會,毫無疑問,他一定會喜歡。
晚飯和Sandy聊起這事的時候,Sandy也是這樣說的。
起因就是她和Sandy說,到時候你一定要去接觸一下,我媽的野路子挺多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給你變出一個人,變出點資源,說不定你可以申請更好的學校。當年我就是不學音樂,我媽還感歎過圈裡的孩子哪怕不去台前,也是在幕後混混,我最多也就是去找她搞點演出票,真是太浪費了。
說這些的時候稀松平常,Sandy卻笑着反問她。
“怎麼說和媽媽關系不好呢?我相信假如你想走音樂這條路,她必然是樂意砸錢拉人脈來捧你的。而且,今天你提的這些要求,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都還沒問問我是什麼來路。”
她說的這些要求,是淩瀾不僅希望朱莉能把Sandy招進公司,還能給她稍微高點的課時費。Sandy一下午都在過意不去,時不時又把這茬挖出來提一句。
“我和她講了呀,你那個本科學校,她這種業内人士,心裡有數的。”淩瀾心不在焉地把蛋糕上點綴的那塊巧克力拔下來塞進嘴裡,咀嚼之前想起來有件事還沒炫耀,“再說别的事情我和她聊不來,和她要錢我還是在行的。”
Sandy不以為然,自己讀書時為了買兩件喜歡的衣服,和爸媽磨一下午這種事,淩瀾自然是沒經曆過。她所謂的“在行”,大概更多是因為朱莉對她的責任與愛。
隻是她習以為常了,看不到而已。
但這是别人的家事,她不會妄下評論,況且淩瀾是個有分寸感又自我的人,不會愛聽這些。
Sandy換了個角度,“所以你是為了想要自己走出條路,來證明自己,所以選擇了和家裡不相幹的領域專業嗎?”
淩瀾挖了勺奶油送進嘴裡,滿足感都能從表情裡溢出來,說出了讓Sandy意外的答案,“我沒有那樣幼稚的想法,有資源幹嗎不用呢?學這個冷門的neuroscience,隻是興趣所在而已。這個社會沒有資源寸步難行吧。我不排除有的人很厲害,有天時地利眷顧,個人能力也強。但無端到處給人洗腦有資源也不應該靠家裡,要靠自己的,要麼是沒資源,要麼中二病。”
她時常給Sandy一種反差感,大部分時間像個小孩,又總能冷不防和她聊到一起。
她這話說的非常直接,符合她的個性,雖然與Sandy以往接觸的大部分人都不同,但她喜歡這樣。
所以某種程度上,她們是一路人。
或許她隻是是在選朋友這件事上挑剔,不小心營造出了遺世獨立的感覺。
善于默默觀察的小孩,不會不了解社會法則。
Sandy表示贊同,淩瀾本以為話題結束了,忽然看到窗外的聯合廣場,走過幾個衣着高調的年輕留學生,最顯眼的是走在前面的黑皮衣。
她又想到了中午沒來得及罵兩句的Tra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