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雲行的哥哥,怪不得都這麼俊,快進來吧,不知道你們要來,我今天都沒買什麼好菜招呼你們。”
女人打開門,靠着拐杖往裡走,謝天音這才注意到她另一條腿的褲管從大腿以下空蕩蕩。
謝雲行關上門說:“一會兒還要上課,不用留飯。”
謝天音看着他,第一次發現他還會說謊。
女人費力地走向廚房,說:“現在的小孩學習壓力真大,我買了點核桃,你一會兒拿走吃。”
謝雲行應聲,開始檢查家裡的燈泡和電器,收拾一些不好搬動的東西。
和剛剛去工地一樣,他快速地做好了要做的事,帶着女人給的一袋核桃離開了居民樓。
看着謝天音那副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他們之間的接觸十分正常的模樣,謝雲行強壓下心底莫名的情緒,神色平靜地對謝天音開口:
“那是陳姨,以前在我打零工的地方賣早餐。”
從謝雲行的話語中,謝天音知道了他們之間的淵源。
工地的活兒不是時常都有,謝雲行想要在這裡找到父母的蹤迹,所以不會跟着工頭離開去别的地方做活,為了有充裕的時間打撈線索,他在某個超市做了卸貨工,陳姨就在超市旁邊的街道擺攤賣餅。
因為需要刊登廣告和進行驗證,謝雲行身上的錢并不多,買餅永遠是最基礎沒有任何加料的款,但好心的陳姨看他年紀小小就出來工作,每次都會給他加料。
謝雲行珍視這份善意,在陳姨需要幫忙的時候也施以援手。
生活本應該是這樣平淡無事,但不幸總在世界各地出現,越底層的人越沒有抵擋風險的能力,如同工友患了乳腺癌的妻子,如同在路上遭遇車禍的陳姨。
她的一條腿被嚴重損毀,隻能截肢。
所幸肇事司機有牌照也沒有逃逸,她拿到了一筆保險理賠的錢,隻是出了事她沒辦法再擺攤,沒有了生計來源,也不方便出門,隻能每天在租住的房子裡做些手工活賺一點買菜錢。
她身邊無人照顧,幾年前她從家暴的丈夫手中逃離,和兒子也斷絕了關系,在這座城市裡無依無靠地活着。
謝雲行會時常過來探望她,幫她修理家裡的器具。
“她上次和我說,她夢到了她和以前一樣走路,隻可惜是夢。”
“我幫她看了義肢,她卻不想把錢花在那上面,也不想出門。”
“我有時候會想,或許有一天,當科技足夠發達的時候,人類可以通過某種方式重新體驗軀體。”
謝雲行的負面情緒似乎留在了那條暗巷裡,以至于此時此刻他忽地想對謝天音說些什麼,即使謝天音不會理解和在意。
“就像第二人生?所以你開始研究人工智能?”
謝天音當然知道謝雲行想表達的意思,因為他知道既定軌迹裡他的未來。
他之所以來到這裡,就是為了保證這一切不偏移。
不過謝雲行努力地研究全息,是為了實現這種設想嗎?
雖然他知道謝雲行有着善良的美好品質,但如果謝雲行的念頭是因為這個萌發,并且因此持之以恒地推動一切走向這個結局,會讓他忍不住覺得謝雲行是那種很稀有的類型。
那種哪怕拿到頂級殺手的身份牌,也會在空閑時間去社區做義工的類型。
奇怪,謝天音突然有點手癢,想按一下那隻被他折出來的跳蛙。
“那隻是一部分原因,我本身對這方面也很有興趣。”
謝雲行怔怔地看向謝天音,漆黑的眼瞳浮上些許光亮。
他不意外謝天音知道他在學習什麼,畢竟他的書和他聽的課程都已經表明,但謝天音居然能記住,并且如此迅速又精準地進行關聯,知曉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明明他已經接受了謝天音對他的親近隻是浮于表面的事實。
“你不覺得這是異想天開?”
雖然他有這種想法并且努力付諸行動,但他也知道那過于遙遠,以現有的技術壁壘,或許他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天。
“如果想都不敢想,那永遠也不可能成為現實。”
謝天音認為,任何事有開始。
如果從狹義的角度看,将視角放在個人的時間維度,的确如此,即使到生命的盡頭,謝雲行和他的團隊也隻研究出了全息遊戲的雛形,并沒有将它具現。
可如果沒有他的堅持,那一天會更晚到來,這是先驅者與奠基人的意義。
謝天音忽然思考起以前他從未想過的一個問題,如果他在完成節點任務的過程中,為主角帶來遠超這個時代的知識,讓主角獲得比既定未來裡更大的成功,算不算違規?
謝天音看着謝雲行的眼睛,輕輕笑道:“或許,你會很順利也說不定。”
無論如何,可以一試。
畢竟,誰能拒絕為一隻可愛的小跳蛙實現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