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完不完成已經不重要了,眼下保命要緊。畢竟留得青山在,總歸不怕沒柴燒。
可阿憐想的倒美,甄遙可不比陳容好糊弄。
“你有我們蘇家的子嗣,欲歸何處?”
高嶺之花漸露鸷意,直教人悔不當初!
“左右沒了死鬼,我留這塊肉也是禍患,太太放心您的地位千秋不倒。”
小狐狸咿呀讨好,總算有幾分真心本色。
“黃泉地下鬼暫且不提,隻這塊肉是你我的仰仗,阿憐我很歡迎她。”
甄遙勾唇擦去她眼角的盈珠,徐徐抿在胭脂口。苦澀之餘,更多的是無端酸楚。
“呃,太太!”
阿憐猛地撲到她懷中,悶頭哭了個酣暢淋漓。
她肚子裡哪有東西啊,彼時恨不得甄遙能夠塞給她一個孩子。
“我……别哭了。”
阿憐眼淚仿佛泉眼,堵也堵不住。
寂夜鳥驚飛,甄遙開始恨自己為何要吓唬她!
不就是愛撒個小謊,偶爾貪慕虛榮,這些算得了什麼。
“我對不起太太,愧對八輩子祖宗。我宋阿憐不配苟活人世,且讓我死去吧!”
阿憐是裝的,她眼眸焦急地上瞟,遲疑着往車廂硬角撞。
因為她知道有些人不能硬碰硬,更何況現在局勢對她極其不利。夾起尾巴做人,比潇灑走一回強多了。
小命能苟則苟,再說适才摸到太太胸口,那裡簡直是劇跳如雷。
阿憐由此斷定對方對她絕有不軌之謀,如若是這樣的話,以她的姿色定會讓甄遙舍不得辣手摧花。
果不其然,在感情上形同白紙的甄遙,随即投降服軟,虎口不由分說地掐住阿憐的細腰,俯在她側髻示弱:“對不起。”
哼,這些屁話值幾個錢!
阿憐喜歡蘇太太,可這不意味着要被對方拿捏一切。
掌中之物,最好物勒其主。
“太太管我作甚,阿憐命苦沒見過什麼好東西,來蘇府前更是為了一塊點心就與人擺尾祈求。似我這種卑賤之人活着也是浪費物什,還不如早早投胎尋個富貴人家去——”
“你何必妄自菲薄,我不曾輕視于你。”
“可你懷疑我,這讓我一個純真女子生不如死。你起開,我要死要死!”
阿憐演戲爐火純青,遇到甄遙這種看似高嶺之花,其實不過虛張聲勢的老實人,她勢必狠挫對方的傲氣。
“千錯萬錯,都是甄遙一人之錯。阿憐,我任你罰,莫再執意傷害自己了。”
呆瓜,這才夠乖!
陰差陽錯宛如無心之失,實則乃精心設計的一個熱吻,很快蝴蝶展翅般落在甄遙唇角。
“我罰……哼,你不是口口聲聲稱我虛榮嘛,那我要很多很多的錢。”
“不要亂動,回府我給你開匣子。”甄遙忍得額角香汗直冒。
聞言,阿憐偷偷得意,但這遠遠不夠。既然要玩,就要來個大的。
“阿憐雖然見識短淺,但在江南随富人遊船飲宴之際,也聽過一些名貴首飾,太太給我買!”
“說來聽聽。”
甄遙借着一抹月華,替她将袒露半肩的外衣細心穿好。
怎奈陳容清單上的東西太多,阿憐橫豎無法圓滿完成任務,眼下索性能收一件是一件。
“松玉寶石做的耳墜,赤粉纏絲金鑲玉頭面,鴛鴦雙栖發簪,還有——”
“你口中之物,每件都尋常難得。”
即便甄遙素來鎮定,亦被阿憐的胃口驚住。
此女嬌養起來絕非易事!
“太太這便嫌棄了?”阿憐也恨不得掌自己的嘴。
一時激動,怎麼就犯了老毛病。
“你要的太多,我辦不來。”甄遙一向坦誠。
“吓住了吧,其實我就是逗你玩兒呢。太太,阿憐什麼都不要,日思夜想的也唯有一件珍寶而已。”
“但凡我有——”
聞言,阿憐霍地直起身子,頭一次鄭重其事地斂神。接着對待神明一樣捧起甄遙的臉,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的一顆心!”
從來沒有人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甄遙是孤兒,縱使得到過暫時的母愛,但後來又被人肆意掠奪。不知從何時起,她就不再相信任何人。
“阿憐,不要騙我。”她輕聲低喃,幾乎哀求。
然而阿憐毫無察覺,因為她愛甄遙也愛自己,至少彼時她不可能為對方徹底昏頭。
“那太太喜歡我嗎,是真心或假意?”
阿憐能夠輕而易舉說出這些話,甄遙卻是打死也訴不出口。
有些人,深藏在餘生葳蕤裡。有些話,湮滅在三寸之舌間。
面對格外安靜的甄遙,阿憐不滿地撇嘴,但還是選擇原諒她。
誰讓她生的那麼美,舉手投足亦風情萬種,就連說狠話都誘人萬千……
“太太,到竹山嶺了。”
紅兒冷不丁地提醒,甄遙瞬感大事不妙。可眼下改行太遲了,因此她果斷将青兒紅兒趕下車。
“這裡有鄉野人家,老妪你們也素來相熟。事不遲疑,我與姨娘暫時改道而行。”
“是,太太注意安全。”
一行奴仆恭送她們離去,甄遙執缰趕馬,神色淩峭。
阿憐聽得滿頭霧水,可她不傻,餘光透過車簾便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為何改道而行?”
“竹山嶺歸西山,再往裡走,就是你說的土匪老巢,所以咱們輕車便路容易逃離。”
難怪呢,因此阿憐也不再多問。
“你趕車累了吧,換我來!”她說着撸起袖子,一副女中豪傑的模樣。
甄遙欣慰的同時,更多的是竭力婉拒。
“還是我來吧,你好好睡一覺,天亮就到府上了。”
“可我睡不着,要不坐你旁邊陪你閑聊?”
甄遙表面不為所動,其實早就心花怒放。
“那你解開我的披風戴上——”
“何必麻煩,喏,我進來了!”
阿憐眉眼盈盈地鑽入她懷中,二人同穿一袍,親密無間。
道路越走越黑,不久蒼穹烏雲蔽月,一道閃電霹靂而至。